不是適合遊玩度假的氣候,會在這個時候來住這裡的酒店,如果不是等待上船的遊客,很可能就是要在這裡跟船的高級海乘。
不論是哪一種,手裡恰好有船票的幾率都不小。
只要是稍微懂一點影視圈內的情況,能看出他手裡這份劇本的價值,多半都會願意跟他交換。
駱枳站在窗前,看著那張船票,伸出手碰了碰。
紙角扎在手指上又忽然彈開,劃開很細微很尖銳的一點點疼。
一覺醒來心願達成,駱枳覺得自己應該更高興,比剛才還更高興一些。
他拿著那張船票,試著調動情緒,但更多的想法卻嘈雜地跳出來,讓他不知道該指揮小松鼠先吃掉哪個。
……
原來劇本不是被他慷慨送出去的。
原來報酬被放在書包裡了,只是他實在找不出這部分記憶,所以剛才沒有發現。
對方拿走劇本,留下了船票,而剩下的家當都沒有被帶走。
原來那副畫真的沒被推銷出去。
還好還好。
畢竟他剛痛下殺手,就準備去把畫布毀屍滅跡了。
駱枳被自己逗得又抬了下嘴角,活動了兩下又開始發僵的右腿,等它恢復靈活,就慢慢走回沙發旁,放松身體坐下去。
他大概是走神的時間太長了,摸過手機按亮屏幕,才發現上面多出了幾個未接來電,最近的那一次就在幾秒鍾之前。
駱枳看著那個有些眼熟的號碼。
他還在嘗試著回想這是誰,由這個號碼發來的短信已經從手機屏幕頂端跳出來。
[駱枳,回家。]
[我是任塵白。]
……
駱枳被拖回現實。
他有些困惑地蹙了蹙眉,看著短到不能再短的兩行字。
這會兒的腦子還清醒,駱枳只是掃了一眼就看懂了,倒也並不因為任塵白能找到他這個電話覺得驚訝。
事實上,值得驚訝的反而是任塵白居然找了他這麽久。
駱枳雖然一直在躲,但他要做的事太多,又很難時刻保持現在這種足夠清醒的狀態,還是有很多蛛絲馬跡都可以追蹤得到。
光是那個掛出去換船票的劇本,稍微知道點內情的人就能猜出是他,進而拿到他的新電話號碼。
……更不要說,李蔚明的粉絲還動不動就在超話裡直播懲惡揚善的事跡,甚至還有些偏激的小群體試圖堵駱枳報仇。
地點定位稍微連一連,行動路線都出來了。
以任塵白做事的能力和效率,一直沒有找到他,駱枳只能歸結於自己運氣好,或者是對方被什麽給牽絆住了。
駱枳困惑著拉黑了這個號碼,把那兩條莫名其妙的信息也刪除。
有那麽幾年,駱枳最大的願望,大概就是能收到這兩條短信。
他實在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得是多大的錯,才能讓一切走到後來那種地步。
有時候駱枳會做夢,夢見他又能回家了。他在家裡陪著任姨做點心,塵白哥從門口路過,揉一揉他的頭髮,笑著把他臉上沾的麵粉擦掉。
但這種夢是會跟著有關印象被本人親手抹殺,而逐漸減少甚至消失的。
從很久以前起,駱枳就沒再做過這種夢。
再後來,任塵白不再掩飾對他的憎惡,駱枳也不再期待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任塵白讓他去任家幹什麽?
找他買劇本?
要是沒想到這兒,駱枳或許還差點忘了。
他打開掛著換船票的那份劇本的交易軟件後台,把狀態修改成[已售],逐個點掉了那些留言的小紅點,又點開日歷的備忘錄看了看。
明天就是郵輪靠港的日子。
不如現在就動身去海邊好了。
駱枳撐著沙發站起身。
他的身體似乎也受這個計劃鼓舞,很配合地攢出些力氣。讓他換好衣服,把東西一樣樣收拾好,再把桌面上的零碎全收進書包。
再拿起手機的時候,給他發短信的號碼又換了另一個。
[望海那個家,有事找你。]
[今晚之前。]
駱枳輕歎了口氣,正準備把這個號碼也操作拉黑,最後一條消息也恰好跳出來。
[媽媽有東西留給你。]
駱枳的指尖微頓。
他無意識地輕點了兩下屏幕,還是很慢很慢地繼續著之前的操作,拉黑號碼刪除短信。
最後一步操作了好幾次,大概是他的手太冷了,又或者是因為一點力氣都使不上,按了三回屏幕都沒什麽反應。
駱枳在頸間摸索著,握住自己的碎玻璃掛墜。
望海是任家在海邊的別墅,離這裡不遠,任塵白多半是已經弄清了他的大致行蹤。
任塵白不會對他做什麽好事。
他當然知道這是圈套,他很想跳進這個圈套裡。只要一想起那輛車,灼燒的疼痛就從骨子裡冒出來,他有時候從噩夢裡驚醒,甚至會懷疑自己的一部分是不是也跟著被碾成廢渣推進了熔煉爐裡。
但不行,他必須保護好自己,再想家再想去看看任姨的東西也不行。
他不能上任塵白的當,不能被任塵白傷害。
不能是任塵白。
任姨知道了會傷心的。
這家酒店也不能繼續留下去了,反正只有一晚郵輪就會來,他可以就在海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