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他們根本不能考慮這個。
方航用力揉了揉額頭,他深吸口氣,用力重重呼出來。
發現那個影子熟悉的特征,帶來的震驚的難以置信的狂喜,大概隻持續了一秒就被鋪天蓋地的強烈不安壓下去了。
“我們知道這個病絕對受不了刺激,要是我們問了,引起什麽後果……”方航說不下去,停了停才又跳過這個話題,“那個帖子更新到手術那天,我們一晚上沒人睡覺,等到第二天,看到帖子上說那個手術室的手術都成功。”
“我們很高興,但也不敢松那口氣,術後也很重要。”
方航說:“然後過了幾天……我們看帖子裡提。”
“帖子裡提。”方航說,“大哥哥不記得妹妹了。”
“是護士長提醒的。”
“又重新認識了一次,重新做了朋友。”
方航苦笑著歎了口氣,抬手搓了搓臉:“其實我們猜到了。”
駱枳的記憶之前就出了問題。
他們後來發現了,不光是在海邊看日出的那次,對方必須要靠備忘錄才能記住他們的話。
這種事之前還發生過很多次。開會的時候也發生過,有一次小駱總來上班,甚至在自己的公司裡迷了路。
只不過這種變化實在太緩慢、太引不起人注意,他們一直以為駱枳是太累了。
駱枳早就開始容易累,會翻劇本翻到一半就睡著,會在開會的時候忽然走神……他們把在自己公司裡迷路的小駱總送回辦公室。開玩笑地問,小駱總這麽年輕就記不住路,要是有一天把他們也忘了怎麽辦。
小駱總揉著太陽穴,也窩在沙發裡發愁,跟著一群起哄的人歎著氣說是啊是啊怎麽辦。
……
方航回過神,迎上明祿的視線。
他才發現對方除了問他的那兩句,就一直都沒說任何話,沒有反駁他,也沒有做出任何解釋。
方航慢慢咽了口唾沫,他看著明祿平靜的神色,胸口隱約起伏:“所以——”
明祿問:“怎麽辦?”
方航足足愣了十幾秒鍾。
這種反應完全不像是個合格的藝人部經理——但他本人好像也完全沒想起來這一點。
方航難以置信地看著明祿。
他的眼睛在某一個倏地難以置信地亮起,猛地起身來回走了幾大步,又盡力扯著頭髮冷靜下來,想要讓自己坐回桌前。
他實在坐不下去,所以又站起來。
“怎麽辦。”方航像是低聲喃喃地重複了一遍,然後又立刻醒過神,“不怎麽辦。”
“不怎麽辦,怎麽都不用辦。”方航來來回回把這幾個字顛倒了幾遍,他張著嘴站了半天,忽然失笑出聲,想起這附近還有記者,又立刻把聲音壓下去,“天啊。”
方航還揪著自己的頭髮,他索性又拽了一把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然後笑出來:“您記得——您記得向欒吧?”
方航快速補充:“就是我剛和您說的那個小孩兒,他剛在記者會上又闖禍了。”
他說著自己的藝人“又闖禍了”,卻依然滿面笑容,一點也看不出藝人部經理的職業素養。
方航一看見明祿的神色,就立刻反應過來:“您去看記者會了?”
明祿點了點頭:“你們打算怎麽處理?”
明家先生在追星,根據這段時間對文娛圈子的了解,向欒這次闖的禍大概比上次嚴重。
這次的年輕歌手成年了,如果淮生娛樂不方便處理這件事,倒是可以在郵輪上提供不影響學業的假期駐唱工作。
“處理什麽?不處理。”方航笑出聲,“我們一個公司的嘴都長他身上了。”
方航語氣輕快:“他的意思就是我們的意思,請放心,我們會處理好所有的事……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這次交給我們。”方航保證,“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明祿這次真的露出笑意,同他握了握手。
發布會的間隙,他和先生也去監控室,看了那場記者會。
輿論就是會這樣。
偏激的聲音吸引眼球,刺激的事件裹挾情緒。
即使在這種時候,也依然會記者別有用心地提出“如果駱枳還活著”這種假設,可惜還沒來得及進一步發散,就被向欒搶了話筒。
“我記得你。”向欒盯著他,“你就是李蔚明造謠的時候,跳得最歡的那個記者。”
十九歲的小歌手,當初受得天大的委屈也就是被追著黑了幾個月,剩下的一切都被公司保護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盯著那群記者,眼睛鋒利得像把刀。
“還有你們家發的通稿。”向欒一個一個找,他全記在本子上了,“你們家聯動的營銷號……那邊藍衣服的那個,別躲了,我在直播裡見過你,你裝成李蔚明的粉絲去酒店堵人。”
“我們駱總是失蹤,失蹤明白嗎?本來就可能還活著。說不定我們駱總被人撿走治傷治病去了,說不定他在被人照顧,就像他照顧我們一樣——跟你說這個你是不是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