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駱熾有用備忘錄記事的習慣。
這些天發生的大都是高興的事,駱熾其實不怎麽會忘——況且就算忘了也沒什麽關系,如果駱熾忘了,他正好帶著駱熾再做一次。
但即使是這樣,駱熾還是會在睡前小聲念叨著複習一遍,才會放心閉上眼睛睡覺。
明危亭原以為他是在寫日記,接過駱熾交出的電腦合上,放在床邊:“給誰的信,用不用幫忙寄?”
駱熾笑著搖頭,把糖在枕頭下面藏好。
不用被寄出的信,說明收信方並不是外面的人。明危亭猜測他是給任姨寫信,也就不再多問,坐在床邊:“火苗。”
駱熾察覺到他有話對自己說,眨了下眼睛,撐著身體轉回來。
明危亭伸出手給他借力,等駱熾慢慢坐好,又在他背後加了個軟枕。
……
這些天下來,始終都和駱熾待在一起,已經足夠他總結出規律。
早上起來的駱熾狀態是最好的。雖然難免要熬過幾次不定時發作的頭痛,但依然相當有精神,很願意和他交流,思維也足夠清晰。
駱熾的身體太弱,非常容易就會疲倦,這段時間其實撐不了太久。所以要在中間及時給出緩衝,讓他一個人休息一會兒——休息好了的駱熾還會恢復精神,但總歸要比上午更靜些,通常找到一件什麽事,就能一直做一下午。
等到了晚上,駱熾的體力精力差不多完全消耗乾淨,已經困到快睜不開眼,就不愛說話只是喜歡笑了。
“今早說的事,祿叔去處理了,讓你放心。”
明危亭把語速放慢:“不會再卷進無辜的人。”
他沒有特地解釋今早的事是什麽,駱熾眼裡果然顯出些迷茫,但隨即就仔細思索回憶,過了片刻,神色漸漸轉為了然。
駱熾轉回身,左手在枕頭下面摸索了一會兒,把剛才藏好的那塊糖又拿出來,捏在掌心等著。
明危亭已經和他配合的很熟練,伸手去接:“謝謝祿叔?”
駱熾像是早有準備,見到明危亭伸出手,左手就在他手腕上輕輕一拍,不知道從哪又變出第二顆糖,一起放進明危亭的手裡。
他這一手幾乎像是個小魔術,顯然又是翻出了哪段記憶,看手法多半是當初在任姨那裡學的,攢著以前藏的糖要嚇影子先生一跳。
影子先生當然超級捧場,來回檢查了半天兩顆一模一樣的糖,抬手摸他耳朵:“怎麽這麽厲害。”
駱熾耳朵被他摸過的地方泛紅,他這會兒雖然不愛說話,但被表揚後的神色和白天幾乎沒有區別,唇角抿起來,開口的聲音很輕:“謝謝祿叔……還有影子先生。”
明危亭恰好也想同他談這件事,把糖放進口袋裡收好:“火苗。”
他想了一天要怎麽和駱熾解釋這件事,但他自己其實也不清楚緣由,所以也隻好試著和駱熾照實說:“不謝我,我會更高興。”
“收到糖很高興。”明危亭抬起手,摸了摸駱熾的頭髮,“隻謝祿叔不謝我,我會更高興。”
駱熾顯然完全沒有弄清裡面的區別,有些驚訝:“為什麽?”
明危亭就擔心他問這個,隻好搖頭:“不知道。”
在今早駱熾忽然抱住他,開口向他道謝之前,明危亭自己其實也完全沒發現這件事。
他只是在腦海裡比較了下那個場景——駱熾自己向他和祿叔道謝,又或者是他抱著駱熾、和駱熾一起向祿叔道謝,顯然是後者符合他的期望。
只是這也完全當不成一個理由。明危亭準備想清楚再同他說,笑了笑,又去揉駱熾的頭髮:“不過今早那兩句話很好。”
明危亭當時就想回答他。他想自己那時候看著駱熾,看見對方的眼睛那麽亮那麽開心,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著開心,其實一定還想做些別的什麽。
只是這些想法畢竟不夠具體,又不能通過簡單的邏輯分析得出答案。或許他的確應當抽出時間,來仔細思考這個問題。
……
但當下至少還有件更重要的事。
明危亭迎上駱熾的目光,認認真真把謝道回去:“我很榮幸。”
明危亭輕聲說:“謝謝火苗,讓我喜歡他。”
駱熾的耳朵忽然泛紅,人慢慢向下滑,一點一點滑進被子裡。
一回生二回熟,明危亭這次有了準備。等到他差不多把整個人都滑進去、只剩下腦袋還露在外面,就忽然把人隔著被子穩穩當當箍住,單手托起來裹成了個被子卷。
駱熾的眼睛睜圓了下,被他隔著被子碰到癢的地方,忍不住笑出聲,用左手撐起身體,試圖帶著被子卷逃出去。
明危亭每次陪他玩都有分寸,駱熾有好幾次差一點就能順利翻滾到床的另一頭,偏偏又功虧一簣,被戳了下肩膀就晃悠悠摔回床上。
駱熾連笑帶累,最後一點力氣也用光了,隻好不再躲,氣喘籲籲仰倒在床上。
明危亭單手撐在他肩側,低頭看著他,慢慢開口,看起來居然是想再重複一遍:“謝謝——”
駱熾這回飛快搶答:“不謝不謝。”
他體力有消耗,臉色就顯得紅潤,整個人老老實實躺在被子卷裡,從回答到姿勢都異常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