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天傍晚,主宅終於差不多收拾妥當。
明祿穿過花園,來到小屋的時候,駱熾正因為成功撿起了十片貝殼,被明危亭抱起來,放在了花園裡的吊床上。
吊床是明祿帶人安的,只是打算做裝飾用。駱熾的右腿絲毫使不上力,很難保持平衡,一被放上去就劇烈搖晃起來。
明祿心頭一懸,連忙過去:“先生——”
明危亭搖頭:“不要緊。”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並不嚴肅,眼底甚至還帶著些很淡的笑意。
明祿回頭仔細分辨,才發現駱熾天旋地轉搖晃個不停,竟然還有閑心和余力探出手來和他打招呼。
天不怕地不怕的自然是高興的駱熾。
雖然吊床晃得厲害,但他一直堅信自己是個什麽都能搞得定的大火苗,所以反而覺得刺激,甚至還想晃得再厲害一點。
明危亭一直專心看著他,直到駱熾差一點就從吊床裡翻下去的時候才忽然伸出手,及時把他扶穩。
駱熾沒有晃過癮,明危亭就又調整好吊床的繩索,放輕力道把他來回慢慢推拉幾次。
這回吊床只是微微搖晃,駱熾逐漸找到了平衡的竅門,用左手扶著邊沿,從裡面慢慢探出頭。
駱熾玩得很高興,眼睛亮晶晶的,額頭沁著層薄汗:“祿叔。”
明祿松了口氣,也跟著笑了,走過去和他打招呼:“火苗。”
趁著駱熾被吸引了注意,明危亭忽然伸出手,又輕晃了一下吊床。
駱熾嚇了一跳,立刻就覺得刺激,被明危亭扶著吊床晃來晃去,忍不住跟著興奮地笑出聲。
……
不難看出,這個遊戲項目多半已經進行過好幾輪了。
明祿其實沒想到明危亭會陪著駱熾玩這個,但看著眼前的情形,又好像也沒什麽可訝異。反倒是看了一陣,連他也沒忍住攥住一條吊床繩索,往反方向晃了下。
駱熾被兩面夾擊,晃得更不穩當。他笑得有些咳嗽,一下就猜出來又有人搗亂:“祿叔!”
眼看他要掉下去,明危亭倒戈,把駱熾連同吊床一起扶住。
駱熾一側的手和腿不方便,卻依然絲毫不影響他找經驗掌握平衡。
駱熾用左手扶住繩索,立刻從吊床裡冒出頭。
他的速度比上一次更快,明祿甚至還沒來得及收回握住繩索的手。
明祿輕咳一聲,配合著抬起手投降。
駱熾威風凜凜地坐在吊床裡。
明危亭眼裡也有了笑意,他伸出手,把駱熾抱出來:“祿叔,主宅收拾好了?”
“是。”明祿,“先生,今晚留下住嗎?”
明危亭低頭看駱熾:“睡在別墅?”
自從右手有了起色,駱熾就不肯在太多事上讓人幫忙,正靠著明危亭的肩膀,專心致志地攥著幾張紙巾給自己擦汗。
剛才玩得太投入,直到現在心跳得還厲害,耳旁的聲音幾乎都被蓋了過去。
察覺到身旁的影子覆落下來,他才意識到對方是在和自己說話,抬起眼睛,迎上明危亭的視線。
“喜歡這裡嗎?”明危亭摸了摸他的頭髮,“要不要留下?”
駱熾辨認出內容,輕輕眨了下眼睛。
……
在這之前,駱熾一直都在郵輪上休養。那裡已經被調整得很舒適,但郵輪泊在碼頭,離真正的海水和沙灘畢竟都有些距離。
高興的駱熾自然對什麽都滿意——事實上,在大部分時間裡,駱熾也沒怎麽關注過自己在哪。
只要影子先生在旁邊,駱熾就埋頭心無旁騖地鍛煉右手。最近的項目除了力度之外,又多加了一項控制,明危亭把貝殼放在手裡,站遠幾步讓駱熾伸手來拿,就又比之前難了不少。
專心攻堅克難的駱熾在哪裡都一樣,只要不是在醫院,不是被用鎮靜劑困在床上動彈不得,就覺得非常滿足。
只是半睡半醒的時候,偶爾會因為疲倦而壓不住霧裡的那部分自己,短暫醒過來的那個駱熾,會看著窗外遙遠的海面出神。
……
想起海螺的事以後,駱熾就經常會這樣出神。
他已經理順了從駱家到望海的記憶,但沉在霧裡的更多部分,都還是大片大片的混沌模糊。
到現在為止,駱熾還沒能完全弄清楚,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影子先生會忽然出現,為什麽只是摔斷了腿就要吃這麽多藥。
為什麽已經到了海邊,卻不在別墅裡,也沒有看到任姨。
“可以睡在這裡,或者主宅。”
明危亭慢慢把選項說給他:“也可以回郵輪,明天再來。”
駱熾猶豫了下:“任姨來嗎?”
“暫時不能來。”明危亭說,“要火苗好好養病。”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回答駱熾這個問題。
上次駱熾想起海螺的事,頭痛發作到失去意識,後來終於在昏迷中慢慢睡熟,就那樣睡了一天一夜。
因為睡得太久,明危亭已經計劃次日一早就帶他去做個檢查,駱熾恰好在那時候醒了。
醒來的駱熾似乎比之前多理順了些內容,卻也因為理順了的這部分內容,在潛意識裡認為自己是摔斷了腿來養傷,所以一直在等任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