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熾立刻高興:“那是。”
好歹也是要做船長的人。
這點不從床上掉下來的小直覺總還是有的。
他完全不想換視野,又想坐起來說話,就依然仰著頭看影子先生,手上把被子卷飛快拆散。
明熾也在想。他想自己這樣一直看,或許是打算畫一張今晚這個場景的畫,但又覺得好像也不止是這個原因——他的一部分短期記憶的確受到一定影響,偶爾會忘事。但視覺記憶部分依然保留得相當完美,可以一眼就記住自己看到的畫面。
到最後他終於想明白,自己好像就是不舍得把視線挪開。
真好,他的窗離露台這麽近。
今晚的月亮還這麽亮。
就一直這樣看。
只是這樣,就可以過很好的一天。
明熾發現自己也開始下意識複述並背誦影子先生語錄,他自己都不知道地用力抿了下嘴角,撐著手臂起身:“影子先生……”
他看到明危亭忽然從躺椅裡起身,幾乎是一眨眼就迅速跨到了床邊。比這個念頭稍遲意識到的是他扶了個空。
畢竟翻滾九周半後的定點離床沿太近,明熾的右手按照習慣的位置撐了個空,完全不及防備,身體就失去平衡向下摔。
要做船長的人還是從床上掉了下來。
不過也沒落到地上。
嘿。
掉到一半,他就砸進了影子先生的懷裡。
嘿,他又回床上了。
明熾飄到忍不住在腦子裡學姨姨說話。
他發現像姨姨這麽說話的時候,一定是特別高興、完全沒有任何值得擔心的事的時候。
太高興了,高興得身體都發輕,什麽也攔不住,稍微一蹦就能跟著風飛起來。
他被影子先生抱住的時候還想笑,也不知道是高興什麽,反正笑容越來越多地自己冒出來。然後影子先生多半也被他傳染,抱著他開始笑。
因為是緊急衝過來撈人,影子先生很難做到像平時一樣,把他穩穩當當放回床上。明熾被接住的時候就回抱住他,還沒掉下去的左手拽著床單,及時用力扯了一把。
這點力道已經足夠久經歷練的明家先生反應,明危亭把他整個人撈起來,自己借力躺在床上,然後讓明熾掉在他的胸口。
這種場景要是讓電影拍出來,說不定要弄個慢動作配樂加濾鏡,但其實真做起來就會知道,也不完全都是酷的成分。
……
他們兩個胸膛撞上胸膛,都有幾秒鍾沒能出聲,他的肩膀還不小心磕到了影子先生的下巴。
但他們兩個還是笑得沒完,發不出聲的那幾秒也在笑。明熾索性一點力氣也不用,趴在影子先生的身上,讓對方胸腔裡溢出來的笑裹著他浮浮沉沉。
怎麽有這麽幼稚的人啊。
誰啊。
明熾在心裡想這個問題。
然後他在影子先生笑著的眼睛裡看到一樣的問題,立刻主動舉手投案:“是我是我。”
“幾歲了啊,居然還能掉下床。”明熾揉著臉反省,“影子先生,你剛剛在露台想什麽?”
影子先生一定是跟著他學壞了,抬起手臂,把他往懷裡抱了抱:“想你究竟什麽時候會掉下床。”
明危亭說完這句話,自己也覺得好笑,搖了搖頭,及時撈住當場又要繼續裹起被子遷徙的小船長:“……不是這個。”
“是玩笑。”明危亭輕聲說,“我在想。”
他依然把下頜擱在明熾肩頭,停了一會兒才又笑出來,如實承認:“現在和你說這些是不是太早,會不會讓你覺得有壓力。”
“影子先生。”明熾向他強調,“我是沒了十年的記憶,不是倒退了十年,被你抱著的是二十三歲的大火苗。”
影子先生點了點頭,複述並背誦:“居然還能掉下床。”
明熾自己被自己的話堵到張口結舌,徹底告負一局,按著胸口追悔莫及。
明危亭低頭看他,眼底柔和。他們不再討論這件事,明危亭拍了拍他的背,溫聲說:“去洗漱吧,記得保護傷口。”
明熾點了點頭,被影子先生扶著手臂,撐坐起身。
他在臥室通常不用手杖。這裡的地毯鋪得比外面還厚很多,就是專門給他用來隨便摔的,所以其實剛才就算掉下床也完全沒有關系。
剛才鬧得太厲害,這會兒就要特地注意動作,以免頭暈。明熾在床邊垂著頭坐了一陣,察覺到影子先生繞到床前,蹲下來抬頭看他,嘴角就立刻得逞地飛快抬起。
明熾飛快撐了下床沿,自己也滑下床,和影子先生變回了面對面:“還有件事。”
明熾咚一聲坐在厚實的地毯上:“做完了才能去洗漱。”
明危亭單手護在他身後,確認了不會磕碰才收回:“什麽事?”
明熾抬起手,握住影子先生的手臂,把他向床角拉了兩下。
明危亭跟著坐過去,正要詢問,忽然一怔。
明熾的神色忽然徹底認真。
他認真地看了面前的影子先生很久,久到他的嘴唇微微抿了下,然後低下頭,印在明危亭的指節上。
一樣的動作,但明熾暫時還做不出那種點水的優雅,也同樣還沒找到竅門,該怎麽讓它變得叫人臉紅心跳……所以他能夠給出的,只有把心跳也這樣印上去的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