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熾那麽容易就會被人喜歡。
替他說話的粉絲被追著挖苦諷刺,替他吵架的藝人被鋪天蓋地抹黑謾罵。
舊官博被董事會派人強製接管,在駱熾留下的遺產被分配之前,就連公司裡那些死扛李蔚明的經理們,也沒少坐冷板凳遭人擠兌。
所以駱熾不斷向後退,從那個光芒四射的吉他手退到幕後,再從幕後的淮生娛樂總經理繼續向後退,退進影子裡,不讓任何人沾他。
這件事應當在這裡被徹底解決,不該再被帶到新的世界裡去。
……
駱熾輕輕眨了下眼。
他胸口起伏的頻率比平時稍快,手指無意識地慢慢收緊,又一點一點松開。
要理解這句話,對他來說似乎相當困難。他垂著視線,來來回回、反反覆複地把這句話念了很多遍,直到終於開始慢慢觸摸到裡面的含義。
“幸運粉絲代表。”
明危亭碰了碰他的眼睛:“要不要擁抱一下?”
“……要。”駱熾吸了口氣,眨了兩下眼睛,“影子先生,我想抱一下。”
駱熾彎起眼睛朝他伸手:“我想抱一下,我胸口很疼。”
他笑著說這句話,明危亭把他從沙灘椅裡抱出來,把他整個人擁進懷裡。駱熾低頭抵著他,氣息急促,卻沒有任何水汽溢出來。
駱熾用力抱著他。
“影子先生。”駱熾埋在他肩頭,低聲說,“我的畫畫完了。”
影子先生點了點頭:“非常好看。”
影子先生認真考量了半晌:“畫的是什麽?”
駱熾沒忍住笑了一聲,卻只是囫圇搖頭:“我的信也寫完了。”
影子先生問:“要不要寄?”
“不寄,是給我的……等手術後再說。”
駱熾吸了口氣,慢慢呼出來:“如果我連看信也忘了,一定要提醒我。”
影子先生收攏手臂:“好。”
駱熾歎氣:“怎麽辦。”
他察覺到影子先生在他的掌心畫問號,握住那根手指,自己向下說:“想做的事太多了,我想快點好起來,我好舍不得,我好想活下去……”
在他肩後的手臂用力收緊。
明危亭托著駱熾的臉,放輕力道讓他抬起頭,駱熾的睫間沒有任何水汽。
那雙眼睛裡沒有霧和水色,光很亮,不閃不避地看著他。
“標準的術前不安,我緊張。”駱熾挺胸昂頭,鎮定解釋,“今天是第七天了。”
明危亭仔細看他半晌,也歎了口氣。
駱熾不明就裡,眨了下眼睛,拉過他的手畫了個問號。
“這樣顯得幸運粉絲很不酷。”
明危亭伸手攏住他,第一次低下頭,把額頭抵在駱熾涼潤的頸間:“我已經緊張七天了。”
駱熾有些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他愣了幾秒鍾,隨即毫不客氣地笑出聲,學著影子先生的動作,按住肩頭的腦袋不由分說一頓揉搓。
明危亭被他活力十足地蓄意報復,眼裡也慢慢帶出一點笑:“還緊張嗎?”
“緊張。”駱熾當然點頭,“想要活下去才緊張,想要活得好才緊張。”
駱熾大聲說:“這叫求生欲。”
“萬一術中出現意外,所有應急手段都用完了,就要靠患者的求生欲。”
他照顧任姨的時候看了很多資料,其實非常懂行:“影子先生必須要上岸,必須要追星追到九十三歲。”
明危亭跟著輕笑出聲。
他抬起頭不說話,只是眼底更暖,任憑駱熾痛痛快快揉過了癮,才把駱熾重新抱進懷裡。
按照荀臻給出的方案,最好在術前提前幾天就開始住院。
這樣能讓駱熾盡快適應醫院的環境,也能隨時對駱熾的身體狀況進行密切監控,隨時對可能有的突發狀況作出調整。
唯一需要考慮的,是駱熾對醫院潛意識裡的本能抗拒——這種抗拒並不受主觀意識控制。如果導致駱熾的狀態有所下滑,影響手術,反而得不償失。
按照之前的計劃,他們原本打算一直在望海別墅待到術前。
“我的事都處理完了。”駱熾握住影子先生的手,“帶我去醫院吧。”
明危亭扶著駱熾的頭頸,低下頭。
他認真看進那雙眼睛,確認了裡面的確沒有任何一點不舒服和勉強,才回攏住那隻手。
“頭不疼了,胸口還是疼。”
駱熾知道他在檢查什麽,玩心忽起,一本正經開口:“今天的話對情緒的刺激太大了。”
明危亭看到他眼裡明明朗朗的笑,就知道駱熾沒有認真,卻還是把手按在他胸口:“這麽嚴重?”
其實早不疼了,還連燙帶暖漲得慌,但駱熾當然點頭:“這麽嚴重。”
“怎麽辦。”明危亭學著他之前敲自己,敲了敲駱熾的胸口,“不要疼了。”
駱熾這些天時常反思,覺得影子先生變得幼稚一定有自己的十成責任,笑得忍不住咳嗽:“好好,我聽見了,它說——”
話說到一半,駱熾迎上明危亭的視線,卻忽然不自覺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