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境望著他,覺得鬱芒像是又小了幾歲。
像個十七八歲的高中生。
“你覺得呢?”他反問鬱芒。
“這我怎麽知道,”鬱芒撐起臉,想了想,猜測道,“你不會是進隊以後就喜歡我吧,不對啊,你那時候對我脾氣很不好。”
他想到這事兒還有點生氣。
周境捉著他的手親了一下,“比那更早,但那時候,我不知道這是喜歡。”
鬱芒愣住了,“怎麽可能……”
他盯著周境,很費解,“我倆之前也沒見過啊。”
他滿臉都是不作偽的真誠,很努力地在回憶自己是不是什麽時候偶遇過,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周境早就知道,鬱芒已經什麽都忘了。
這不能怪鬱芒。
小孩子本就什麽都記不住,鬱芒長大後,他也沒有真身在鬱芒面前出現過。
這所有的一切,都像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但他心頭還是劃過了一絲傷感。
他抬頭看著鬱芒,其實他也有許多事情想問鬱芒,跟父母離開後,為什麽一次沒有回來過。
就算小孩子健忘。
也不應該幾天就忘記他吧。
到底是鬱芒不再惦記他了,還是鬱芒的父母動了手腳。
但這些話不宜現在說。
鬱芒正滿心甜蜜地愛上了他,鬱芒的記憶裡已經沒有了過去。
他總不能在這種時候舊事重提,倒像在質問鬱芒的父母是何居心。
所以面對鬱芒探究的眼神,他還是選擇了避重就輕。
他用蛇尾把鬱芒卷起來,放在自己身上,兩個人鼻尖相對。
“你來娛樂圈之前是在朝朗學校讀書的對吧?”
鬱芒點了點頭。
周境笑了笑,金色的眼睛萬般溫柔,像藏著夏日的陽光。
“我去過你們學校。你們校長是我的朋友,有一次我去找他,就在學校裡碰見你。當時你們應該是在舉行慶典,你站在台上,穿著白色的長袍,手裡拿了枝桃花。很漂亮。我就在台下看著。”
他說是來找老朋友,結果看見鬱芒就走不動路了。
那時候還是早上。
身形挺拔修長的少年,在晨光裡比桃花還要青澀,像一枚還未熟透的青杏,一板一眼地完成著宛如舞蹈的慶祝儀式。
儀式過後,這一天的慶典才能開始。
台下那些正值情竇初開的小妖怪,一個個仰著脖子盯著鬱芒,就差留下口水。
而他站在這些妖怪裡,抬頭看著鬱芒,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他曾經養育過的孩子。
他這麽些年,明知道鬱芒在哪裡,卻都沒有來看過鬱芒一眼,就像在跟誰較勁。
可是那次偶然路過,鬱芒卻突兀地撞到了他眼前。
不在他身邊的日子。
這個小混血種也長得很好,已經出落成了青竹般挺拔的少年。
他在台下望著他,心情複雜,卻又有一點驕傲。
鬱芒不可思議地問,“難道你就是那時候喜歡上了我嗎?”
這事兒他有印象,是他十七歲時候的事情。
他費解地看著周境,“你這是不是也太……”
太能吃嫩草了一點。
周境笑了一聲。
其實他那天站在台下,看完了這一整出儀式,卻沒有走上前去與鬱芒相認。
他們在春日的校園裡擦肩而過。
鬱芒一頭薄汗,扇著風跟朋友說話,而他穿著白色的長袍,悄無聲息路過。
可是這天過後,他卻讓在雲市的下屬多留意鬱芒,一個小混血種,總會比別人脆弱點,他還是怕鬱芒會受傷。
他的下屬卻會錯了意思,以為這是他是老樹開花,對哪個小妖怪動了心,每個月都把鬱芒的近況送到他的桌上。
他也懶得解釋。
就這樣看了鬱芒一年,又一年,看他長大,看他畢業,看他來人類社會打工。
鬱芒參加運動會,參加演講比賽,考試拿了第一,修行典禮作為代表,他都知道。
最後在娛樂公司的樓上,他們又見面了。
他已經在悄然的注視裡愛上了長大後的鬱芒,卻連自己都沒意識到。
所以他才會一開始對鬱芒這樣惡劣,幼稚地計較著鬱芒忘了自己,卻又要鬱芒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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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境親了親鬱芒的臉頰,含糊了過去的細節,“那一次以後,我又在學校裡撞見你好幾次,那時候就對你有好感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天愛上你的。”
他又吻著鬱芒的嘴唇,咬著他的一點唇肉,溫存舔舐。
“我隻記得,有一天我們演出回來,你太困了,都顧不上旁邊是我,靠在我肩上睡著了。”
當時鬱芒臉上還殘留著沒卸掉的妝,眼皮上還余著淡淡的藍色,波光粼粼。
窗外正是半夜,整個城市寂靜無聲,只有路燈與月光交織在一起。
其他幾個隊友都累得沒有力氣說話了。
他一動不動地端坐著,鬱芒的呼吸很輕,熱熱地撲在他頸邊。
“我那時候在想,這條路能長一點就好了。”周境輕聲道,“然後我突然就明白了,原來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