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處於成熟期,尾巴本就敏感。
即使周境捏得是他尾巴尖,他還是覺得像過電一樣,尾椎骨一酥。
剛剛周境靠近的時候也是,周境身上一直有種很好聞的味道,像清晨薄霧籠罩的森林,清新的草木香,柔和的花香,混合在微冷的風裡,帶著引人探究的神秘感。
他幾乎是被困在周境懷裡,聞到這股清淡的香氣,不知道為什麽,喉嚨竟有些乾澀,想更靠近些,想把頭埋在周境的頸邊,去一探究竟。
他被自己這個想法雷得不清,往後靠了靠,更戒備地看著周境。
好在周境還真的松開了他的尾巴,可是人卻沒有退回去。
“我看著不像妖怪嗎?”周境含笑看著他。
鬱芒上下掃了周境幾眼,“你長得挺像。”
周境笑起來。
長得挺像。
但是他笑了沒多會兒,就又低聲說道,“你聞不到我的氣味,是因為你太弱了,小貓咪。”
他這回沒再故意叫鬱芒小狐狸。
貓咪還是狐狸,他怎麽會分不出來。
從鬱芒來公司應聘的那一天,他在樓上遙遙看下去,看見鬱芒抱著自己的小背包,冷著張小臉站在牆邊,他就嗅出來了。
這是一隻混血種。
孱弱的貓咪與凶獸九尾誕下的孩子,很有意思的組合。
但他也是直到今天,才看見了一點鬱芒的真身。
鬱芒這次是真的驚到了。
能一句話就叫破他的身份,周境要是個妖怪,那一定是個遠在他之上的大妖。
難怪剛才的符咒一點用也沒有。
他一時間有點緊張。
這緊張純粹是妖怪的本能。
他雖然天資聰穎,卻也只是個才二十歲的混血種,乍然知道身邊有個不知底細的大妖,還是他最不對付的隊友,怎麽想都不太妙。
尤其是周境現在把他抵在化妝台旁邊,也不知道想幹什麽。
他臉上還是冷冷淡淡,輸人不輸陣,心裡卻亂七八糟地想,周境不會把他打一頓吧。
畢竟他前兩天因為生氣周境誤拿了他護理尾巴的發膜,偷偷往周境飲料裡加了檸檬。
……雖然周境面色不改全給喝了。
他正在胡思亂想,卻聽周境說,“禮尚往來,你要看看我的真身嗎?”
嗯?
鬱芒腦子裡的天馬行空緊急刹車。
他狐疑地看了周境一眼。
大妖們一向很忌諱被別人看見真身,因為可能被別人發現弱點。
他爸媽就是,也就在家族裡不見外了。
怎麽周境這麽隨性。
雖然他什麽也沒說,但是那打量周境的眼神卻暴露了他心中所想。
周境低笑一聲。
不過瞬息之間,他長睫輕輕垂下,再抬眼時,烏黑的眼睛已經變成了濃烈的金棕色,冰冷的,蛇類的豎瞳。
鬱芒無端感覺到室內的溫度下降了一點。
潮濕的,讓人心底發寒的水汽似乎彌漫在這間不大的化妝室裡,卻又悄無聲息。
“你……”鬱芒失神地盯著周境的眼睛。
而他沒有注意到,周境其實已經不是“站”著的了。
在他綴著銀藍色亮片的演出服下,那一雙刀鋒般修長筆直的長腿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覆蓋著冰冷鱗片的蛇尾。
龐大,森然,蘊含著不可一世的力量。
這條蛇尾若用審美的眼光看,幾乎就像一件藝術品。
漆黑的顏色裡帶著一絲藍色的反光,鱗片堅硬又脆弱,明明頃刻間就可絞死獵物,那鱗片卻是半透明的,甚至帶著玉石般的溫潤光澤。
漂亮,也危險。
周境稍微動了動,他的尾巴尖便纏上了鬱芒的尾巴尖。
溫暖的,毛絨絨的,小狐狸尾巴。
和冰冷的,帶著凌冽殺意的騰蛇的尾巴。
交織在一起。
像是極度的柔軟與殘忍對比。
鬱芒這才察覺到不對,低頭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現在感受到周境濃烈的妖氣了。
像是從古戰場吹來的肅殺冷意,純然的大妖血脈壓製,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森嚴和威亞,讓人不自覺想要臣服。
哪怕周境什麽也不做,只是簡簡單單站在這兒,不動聲色地低頭看他一眼,就叫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更不提周境的尾巴還纏在他身上。
鬱芒甚至出了點冷汗。
他一秒就明白,他別說是打過周境,如果周境想弄死他,大概連手指都不用動彈。
這感覺實在太恐怖了,讓他汗毛倒立,但是出於骨子裡的傲氣,他硬是咬牙抗住了自己退縮的本能,直直地站著,沒有再試圖躲避。
周境看他這副樣子,卻突然笑了一聲。
“這麽害怕幹嘛?”
他驅動著尾巴,把鬱芒卷了起來,放到了化妝台上。
他的體型雖然龐大,尾巴尖卻像所有蛇類一樣纖細靈活,安撫一樣替鬱芒把尾巴上的蝴蝶結扶了扶。
“我又不會吃了你,就是給你看看我的真身,”周境笑眯眯的,“好歹也是隊友,互相交個底而已。”
鬱芒一個字也不信。
他跟周境級別差這麽多,周境有什麽好跟他交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