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完針,護士交代:“大概四十分鍾換吊瓶,你們陪同的家屬注意一下時間。”
「陪同」「家屬」幾個字眼格外突出,李清羽想解釋,卻聽見程未已經應下:“好。”
程未在他身邊的椅子坐下,手機一直震動,程未擰著眉回了幾條,想必工作很多。
李清羽試探著說:“程未哥哥,我——”
一個人也沒關系的。
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被對方突然探過來的手打斷。
“有沒有不舒服?”耳畔傳來男人溫柔的聲音,程未摸了摸他滾燙的額頭。
程未的手指乾淨、修長,還帶著一絲秋天的涼意,觸摸到李清羽額頭的一瞬,舒服到他的靈魂都在顫抖。
是因為他們高度契合的信息素嗎?
在程未出現的一霎那,李清羽就感覺心底踏實不少,那種因為高燒一直漂浮著的虛無感,突然之間就落了地。
出於私心,他其實並不想程未走。
不僅不想,在肌膚相處的一霎那。
身體裡一直被壓抑著的渴望像是開了閘,頃刻之間如洪水般傾瀉出來。
想要..更多的涼意。
想要..更多的撫慰。
情不自禁地,他口中發出了一聲嚶嚀。
意識到自己剛剛發出了什麽樣的聲音,李清羽眼皮一跳,再睜開眼時,看見程未猛地收回了手。
他耳後根都紅了,慌忙想要解釋:“程未哥哥,我——”
他太過窘迫,連對視的勇氣都沒有,從而沒有看見,那一瞬之間,程未微妙的表情以及克制不住滾動一下的喉結。
“怎麽會突然發燒?”
李清羽搖搖頭:“不知道。”
即便他其實很清楚,大概率是共生後遺症,或者是抑製劑的副作用。
可是這些理由,決不能讓程未知道。
他只能含混著過去:“那你呢,怎麽這麽晚還來醫院。”
說起這個,程未感覺有些頭疼,因為一直沒能找到共生者,他身上的並發症越來越多,折磨的他苦不堪言。可是這些,他並不想讓李清羽知道。
“沒什麽,一點小問題。”
李清羽揪了揪衣角,嘟囔了一聲:“小問題啊。”
他憋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是因為那個和你高度匹配的omega嗎?”
程未蹙著眉,顯然有些不高興:“程野告訴你的?”
李清羽沒說話。
程未神態莫測地看著他。
“程野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提到程野,李清羽的目光暗了暗。
他咬咬唇:“他今晚有事,宿舍就我一個。”
低落的情緒一旦開了口,就怎麽也止不住。
突然,一隻手蓋在了他的手背,像是在給他一些安慰。
李清羽看了看程未,程未低著頭回消息,沒有刻意地去看他,只是用溫柔的聲線說著:“沒事,今晚哥在這裡陪你。”
醫院的藍色板凳保持了正常的距離,不遠也不近。
輸液管內的冰涼液體順著針孔緩緩進入體內,體表的溫度已經肉眼可見地降下去。可是李清羽清晰感知到,他體內的血液因為程未的存在,而一直沸騰不止,連帶著皮膚下的癢意,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板凳的設置讓他們一般不會接觸,但是只要有一方稍稍向一旁傾斜,兩人就能碰到一起。
想靠近一點,想要程未的接觸,想要程未信息素的味道。
天知道,原本因為高燒就有些渾渾噩噩的李清羽,用了多大的意志,才能讓自己在激烈的渴望中維持著一絲理智——確保自己不會撲過去,放肆大膽地蹭到程未懷裡,請求他釋放出信息素,給他的精神一點撫慰。
腦海中的臆想一旦開了頭,就無法輕易停止。
李清羽覺得,他真是病入膏肓了。
第一瓶點滴快打完的時候,程未出去喊人換藥。
男人的氣息突然消失,瞬間的空虛感讓李清羽不自覺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程未有些詫異地回過頭,看見他燒的懵懵懂懂的模樣,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以示撫慰:“我馬上就回。”
李清羽又累又困,聽見他的保證呆呆地點了點頭:“那你馬上就回來。”
他這副全心依賴的樣子顯然取悅了程未,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程未沒有說謊,他果然很快就回來了。
李清羽已經困的迷糊了,連護士給他換瓶都感覺不到。
只是全身心地感受著,程未身上散發出地淡淡的雨後青竹的香氣。
真好聞。
讓他想起小時候和外婆在鄉下。
每次雨後春筍就會發的厲害,他和外婆一起去挖筍,整個竹林都是這樣好聞的香氣。
他的眼皮不停打著架,最後乾脆放棄了鬥爭,徹底合上了。下意識地,李清羽向程未的方向靠了靠。靠住人肩頭還不夠,還又蹭了好幾下,直到找到一個合適的姿勢靠著。
因為他這個動作,正在應付楚鄺短信轟炸的程未手指一頓,他微微側目,看見一片漆黑的頭頂。青年的頭髮時不時會碰到他的側臉,很軟,也很好聞。
程未的左手手指蜷縮了好幾下,最後,才下定決心似的,伸手將人攬住,防止李清羽掉下去。因為他這個動作,李清羽舒服地哼哼幾句。他下意識地、撒嬌一般地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