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少年這樣坦誠而熱烈的崇拜,程未的心,微妙地漏了一拍。
加上李清羽包裡的空水壺,他們裝了兩大瓶水,還摘了點可以充饑的水果。
只是在摘香蕉的時候,程未從樹上跳下來,沒想到樹底下有個兩米深的坑,他直直摔了進去。
李清羽瞬間慌了神,他像隻小狗似的趴在洞口,焦急地問:“程未哥哥你怎麽樣了?”
程未摔下來的時候扭了腿,疼的他額前直冒冷汗。
但是他習慣了忍耐,所以一直抿著唇一聲不吭。
聽見李清羽著急的聲音,到了後面甚至那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程未艱難地摸著土壁站起身,用平冷的聲線說:“我沒事。”
他像是被那聲音哭煩了:“你別哭。”
李清要被他那樣輕斥,一下子就閉上了嘴。
可是他心焦的厲害,一時止不住眼淚,就死死咬著唇,讓自己不哭出聲。
“怎麽辦程未哥哥,要不要我拉你上來啊?”
程未聽了有些好笑,就他那細胳膊細腿的,不被他一起拽進來就不錯了。
他回答:“不用,你讓開一點,我自己爬上去。”
李清羽雖然著急,但是不敢不聽他的話,而且他莫名覺得,程未說可以的事情就一定可以。
他讓開兩步,沒一會兒,程未就從坑裡爬了出來。
李清羽忙上前,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又焦急忙慌地檢查他的身體:“程未哥哥,你哪裡受傷沒?”
程未從沒有被人這樣關心過,對上對方那雙已經哭的紅的像兔子一樣的眼睛時,他的心跳再一次亂了節奏。
他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從未在家裡人身上感受到的關懷,今天居然在李清羽身上感覺到了。而他的親弟弟,此時此刻正沒心沒肺地在營地裡呼呼大睡。
“沒事兒。”他說。
可是想站起來時,他不免又被扭傷的腿疼的悶哼一聲。
李清羽這才注意到他的腳受傷了,掀開褲腿,上面一片淤青,還有一道很長的傷口,不知道是被樹枝還是石頭,或者什麽其他的東西劃傷了。
李清羽手抖的不行,但還是勸自己冷靜,他一邊抖著手一邊有條不紊地從包裡拿出急救包,找到消毒水和繃帶,替程未清洗傷口。
“可能有點疼,你忍一下。”
程未本想說沒事,但是還是沒忍住悶哼一聲,沒想到是真的疼。
包扎完傷口,李清羽收拾完東西,蹲到他跟前。
程未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
李清羽回頭說:“程未哥哥,我背你回去吧。”
程未看著他那瘦瘦小小的身體,覺得有些好笑。
但是好笑歸好笑,他居然真的靠到了李清羽的肩膀上:“背就算了,你扶著我回去吧。”
要真讓李清羽背他,估計走不了幾步,兩人還得再摔一跤。
就這樣,李清羽一手扶著程未,一手拿著手電筒,強撐著酸痛的小腿肚,一路戰戰兢兢地往營地方向走。
程未沒有告訴他,他來之前就查過資料,這個夏令營的安全措施非常到位,他們每個人的生命指征都時時刻刻被監測。
如果真的有什麽意外最近的救助站也能在十分鍾內趕到。所以他明明是可以向救助站發出求救信號的。
但是在李清羽提出要背他回去的一刻,他收回了原本想要按下手表的手。
程未因為受傷,提前退出了活動。
在第六天的時候,程野和李清羽走出了雨林。
慶祝的那晚,大家在雨林邊上點起了篝火,還請了當地的土著表演節目。
氛圍空前的歡快。
程未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熱鬧的氛圍裡,他在到處找李清羽。
聽見別人說,他和程野往那邊走了。
程未找過去。
彼此夏季滿夜星光,像是一把碎鑽將夜空點綴。
晚風徐徐,帶來一股又一股的熱意。
程未看見,程野和李清羽在一個小小的土坡上,程野背靠著一塊石頭,像是睡著了。
他剛想走過去。
就看見李清羽扭頭看著程野,那目光是他從未見過的專注與迷戀。
李清羽的臉上露出一個糾結又躍躍欲試的表情,片刻後,他微微彎身,飛快地在程野的臉上親了一下。
程未捏緊了拳頭。
過去的二十幾年,程未一直按部就班地學習、上進、競爭、生活。
因為足夠的努力,因為足夠的天賦,因為足夠的自律,因為足夠的優秀。
什麽東西對他而言都唾手可得。
但他從沒有過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
直到在那一年,遇到了李清羽。
明明是盛夏,雨林的空氣潮濕又燥熱,周邊不知道是什麽蟲子一直在叫,像是扯著嗓子要把生命耗盡。
但是程未就是覺得,好冷。
像是在雪地裡一樣冷。
他垂下眼睫,輕輕地笑了。
那一次,他知道了。
因為時機不對。
這個世界上,多的是,他得不到的東西。
而且命運對他,從沒有公平過。
路燈下樹影婆娑,春寒料峭,程未卻一點都不覺得冷。
他突然有些想笑,李清羽發燒打完吊針回去那天,他甚至不敢主動發條消息詢問。即便他知道,那樣一個問題,並不會招惹任何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