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他待在獨自一人的教室。
落日的余暉透過明淨的窗戶,落在他的身上。
他莊重又緩慢地拆開了那封信,有那麽一瞬,他期待著,這是他的爸爸或者媽媽給他寄來的。
可是他失望了,這是一封來自陌生人的來信。
甚至連落款人的姓名都沒有。
對方只是在落款處,畫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
寄信的信紙很獨特,風格清新治愈,背後畫了漫畫的小人。
信裡的筆跡漂亮工整,寫滿了對他鼓勵的話。
沒過幾天,他又收到了第二封同樣風格的信件。
李清羽這才想起扣扣上的那個陌生好友,他重新登錄上去,那個好友的頭像一直都是灰色。他發過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在期中考試再度失利的時候,他心裡的那根弦已經繃到了極致,他甚至不敢回家告訴阿姨他的成績。也幸虧在這些事情上,姨父和阿姨都相當尊重他,從來不主動過問他學習上的事情。他們對他是這樣信任,可是他卻辜負了他們。
那一晚,李清羽頭一回借口生病,請假在家。深夜的時候,他在被窩裡哭過,心裡實在難受,突然想到之前那人寄給他的空白信封,說期待他的回信。他披了衣服起床,第一次提筆寫了回信。
在漫長又孤獨壓抑的歲月裡,李清羽站在綠色的郵箱前,投出了滿載他少年煩惱的人生中的第一封信。
李清羽再度醒來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黑了。
醒來的時候手機裡收到程未的短信,說是今晚可能要陪床,讓他不要等他,如果有任何異樣,馬上和他聯系。
李清羽給程未回過消息,在沙發上坐了很久。
像是想要確認什麽,他深呼吸一口氣,給阿姨打了個招呼,說想要回家找些東西。
打了個車回家,林照給他開的門。看見他回來,林照特別高興:“哥,你怎麽突然回來了啊?”
李清羽應和了幾句,問了阿姨他之前讀高中時那些東西放在哪兒,聽阿姨說她去找,怕李清羽找不到。
李清羽原本不信,自己去儲物間裡找了一會兒,十分鍾後,他認命地從儲物間裡出來,換阿姨進去。
阿姨笑的前仰後合:“都告訴你了你找不到,還不信。去客廳坐著,要什麽馬上給你找到。”
李清羽重新回到客廳坐下,發現林照正在翻一本相冊。李清羽好奇問了一句:“這是要做什麽?”
林照說:“哦,這是我這次回來的作業。老師說讓我們做一次家庭作業,字面意義上的家庭作業。就是圖文並茂地介紹一下家裡人。”他翻了翻相冊,指著照片對李清羽說,“哥你以前真好看,以前怎麽不多拍點兒照片啊?嘿,都是和程野哥一塊的,你們感情真好。”
李清羽隻喜歡給別人拍照,不喜歡被拍,所以大多數照片,都是程野拉著他一塊的。李清羽湊過去,看見自己穿著校服和程野站在操場邊上的照片。他記得這張照片,這是高一那年參加運動會。
因為當時班上女多男少,李清羽只能硬著頭皮報了個一百米。他穿著運動服,在操場邊上做熱身準備。
“哎,這後面的是誰啊,和程野哥好像啊。”
李清羽這才發現,這張照片後面,居然程未也出了鏡。這張照片當時時他們班的宣傳委員給他拍的,因為鏡頭聚焦在他和程野身上,所以後面的人像有點模糊。
林照又翻了幾張照片:“哥,這是你高中畢業的時候吧,你穿這個衣服真好看。顯得特別少年,特別清新,和周圍人都不是一個畫風的。”他的語氣特別得瑟,因為有這樣一個外貌出眾的哥哥而竊喜。
李清羽看了一眼,當時他們班買了全班統一的畢業服,女生jk,男生白襯衫配黑色的褲子,前面打個領帶。這張照片好像是他們班班長給他拍的,當時程野被拉走和其他人合照,所以這張是他自己的獨照。
兀地,李清羽視線頓住。因為在左上角,一個虛焦的畫面裡,他又一次看到了熟悉的臉孔。
李清羽突然福至心靈,從林照手裡拿過相冊,開始一張一張認認真真地翻起來。
緊接著,他在很多張照片裡,都看到了程未的身影。
他的心裡越發確定了一個念頭。
程未沒有騙他。
雖然之前程未說過他在很早之前就喜歡自己了,是他先喜歡上的自己。
可是無論從哪個角度甚至維度來說,李清羽都想不到任何程未會喜歡自己的理由。
他既因為程未的喜歡而慶幸又心動,但是他又時常覺得,那只是當時氣氛到了,對方說的,一句虛無縹緲的話。
可是實際上,原來真的在很久很久之前,程未就獨自在角落一直注視著他,沉默又溫柔地守護著他。
眼眶發酸之際,阿姨從儲物間找到了李清羽要的東西。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塵封已久的箱子,從裡面翻找出厚厚一摞信件。
都是那個昵稱為空白,向日葵頭像的不知名網友寫給他的。
字跡有些熟悉。
信件後的繪畫風格,也和今天下午在程未抽屜裡找到的那一疊如出一轍。
李清羽眼睫一顫,猛地抬起眼皮。
他拿著信的手,止不住地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