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見傅立城一刹那,吉他聲倏然停住。
可也就停了疏忽之間的一兩秒。
緊接著,傅容池看向沈安:“好孩子,阿拉斯加之旅,玩得開心麽?”
沈安從口袋翻出一小盒七彩的糖果,小心翼翼遞給傅容池:“容爺爺,糖果是從阿拉斯加州帶回來的……希望您喜歡!”
一老一小其樂融融。
傅立城有些尷尬,他悄悄地呼出一口氣,臉上有希冀落空的失落。
就在這個時候,沈安牽住了他的手,向傅容池介紹:“容爺爺,這位是傅叔叔的爺爺,也是……”
沈安有些怯怯地看了傅立城一眼,小聲說:“也是我的爺爺。是我邀請他老人家來聽我們合奏的。”
傅容池沒看傅立城,他放下吉他,抱起一隻蜷縮在腳邊的小羊:“那就聽吧。”
傅立城睜大眼睛,似乎有些不能置信。
他和傅容池有多少年沒離得這麽近了,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積攢了大半輩子的寒冰,在這個春天的午後,因了一個孩子的關系,竟然見到了光。
一開始,傅容池仍然不跟傅立城說話。
他屢次想要主動跟傅容池說點什麽,可是抹不開臉面。半小時後,他看了在湖畔逗狗的傅風寧一眼,忽然就鼓起了勇氣:“容池啊。”
傅容池像是沒有聽到。
沈安輕輕揪住傅容池的衣袖,小聲喊:“容爺爺,傅爺爺在叫您——”
傅容池沉默了兩三秒,伸手揉了揉沈安的腦袋:“好孩子,你先去找你傅叔叔。”
沈安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他望了傅容池一眼,又忘了傅立城一眼。他此時仍然不知道傅容池的真實身份,自然不知道兩人之間的愛恨情仇。但他已經察覺到兩人之間微妙的關系。
他聽話地去找傅風寧。
傅容池失神地望著沈安的背影,沒有轉頭去看傅立城。他淡淡地說:“不如簡單說說你的來意。”
“容池,容池,你……這麽多年了,你還恨哥哥麽?”
“恨。”
“容池,你頭髮白了。”
“還有呢?”
“還有……對不起……”
“哦?”
“對不起,容池,這些年,哥哥……”
“不要在我面前懺悔,我不接受道歉,我也不會原諒你。”
“我們已經老了……你還有多少年和我置氣,我們都這個年紀了!你跟哥哥回家,哥哥有錢,哥哥給你養老……”
“養老?”傅容池笑得平靜:“當我在某一刻意識到我老了的時候,我其實很開心。因為那離我和他重逢的日子並不遙遠了。收起你無謂的憐憫,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意識不到你的問題,你永遠自私自利,假仁假義。你走吧,哥哥。我只是一個活在思念裡的孤獨的老頭兒,沒有那麽多的福氣,來倚仗一個有權有勢不愁吃穿的哥哥。”
“你!”
“回去吧。”
“傅容池!你是不是能為一個beta記恨我一輩子啊!”
“是。”
“傅容池!你太強了!”
傅容池搖頭,失笑,他的目光看向遠處,正午的陽光在沈安意見上灑下柔和的光暈,沈安站在青草連綿的綠蔭裡,站在軟綿綿的羊群裡,美得不可方物。傅風寧微微俯身,愛憐地用手臂把沈安半攬在自己懷裡。他正在傾身聽沈安說話,神情認真。
傅容池眯起眼睛,聲音有些暗啞:“哥哥,你看見傅風寧和沈安了麽?”
“看著呢。”
“你怎麽想?”
“我……”傅立城忽然有些難以啟齒。
在聽見傅容池問出的這個問題時,他的心突然砰砰地跳動。一種古怪的情緒倏然間從心底隱秘的角落溢出來,在他心裡逐漸卷起風暴。
你怎麽想?
我怎麽想……我怎麽想……我的想法,似乎和當年,一樣……
門不當戶不對,配不上……
傅容池嗤笑一聲,撕開傅立城心尖上隱秘的疤痕:“你想拆散他們。就像當年,你拆散我們那樣。哥哥,如果你真這麽想,那麽恭喜你,你會看到你現在日夜懺悔的歷史,重新上演一次。傅風寧是頂級alpha,不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比我強勢太多。我的恨意,於你而言不痛不癢。但倘若是傅風寧,他的恨意,你真的承受得住?”
“我沒有想拆散他們!”傅立城被說中心事,心虛地急於否認,生怕傅容池更加討厭他,從而離他更遠。
“隨你的便,我隻關心傅風寧和沈安,對你的事並不關心。”
“傅容池……”傅立城一時內心煩亂至極,他眼看著傅容池抱著吉他要遠走,他上前一步,用頂級alpha的威壓,把傅容池困在眼前,不準許他再離開半步:“傅容池,我們都老了啊,即便是以後天天見面又能見上多少天!容池,跟哥回去吧,哥求你了……跟哥回去,你想要什麽,哥都答應你,再也不逼你任何事了好不好?”
“除非你意識到自己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