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看得清楚些,那抹影子便沒了。
人確實已經不在,他的不接受並不會改變任何。***Y***Q***Z***W***5***C***O***M#言&&&情#中文&&&&網
收到最後一樣,是張他們的合照——姐姐相當喜歡這些形式主義,那年逼著他去外面拍照,洗出來裱進相框裡,還得放在櫥櫃上顯眼的位置。
他猶豫了許久,扯過紙巾將它擦乾淨後,還是放回了原位。
他並不折磨自己,渴了就喝水,餓了就吃家裡不知放了多久的泡麵。
燒水壺在灶上冒著煙,他站在那裡守著水沸騰,再倒進碗裡。姐姐不太喜歡他吃泡麵,因此只要有時間,必定親手給他做飯。傅璟三等著面泡開,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以後再沒人給他做飯了。
沒人給他收拾房間。
沒人叫他少吃點泡麵。
沒人問他什麽時候回家。
沒人會等著他。
傅璟三揭開蓋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泡了多久,總之面湯所剩無幾,碗被卷曲著的泡麵脹滿。他只是拿過筷子,卷起一大坨面塞進嘴裡,機械地咀嚼了數下。他忘了放調料,面什麽味道都沒有,讓人直犯惡心。
可他無所謂,一口一口塞進嘴裡,且越吃越快,到最後兩口他已經沒在咀嚼,囫圇地全吞下去。
他放下筷子的瞬間,惡心感也攀至頂點。
傅璟三捂住嘴,踉蹌著衝進浴室裡,蹲在便器前猛地全吐了出來。
食物和酸水經過咽喉,反進嘴裡;他被生理上的難受衝得眼眶濕潤,模糊了視線。
“嘔——嘔————”
像是積攢著的眼淚在這一刻爆發,傅璟三吐著吐著,已然泗涕橫流。他往後一倒便靠在了牆上,後腦杓砸在水龍頭上,砸得開關偏過去,頭頂的花灑突然開始冒冷水。
大約他的開關也在這瞬間一並打開,他開始嚎啕大哭,哭得氣喘不止。
而哭聲悉數淹沒在了水聲裡。
傅璟三久違的大病了一場,鼻塞咳嗽發燒,一樣都沒缺。
睡夢中有人替他洗毛巾擦臉,有人扶他起來喂藥喂熱水。他迷迷糊糊地叫了聲“姐”,接著便自己震醒了;再仔細看看床邊的人——是葉子。
葉子瞧見他醒了,扶著他躺回去:“你他媽是想幹什麽?這麽大人了,沒人替你操心你就不會好好活著嗎?!”
“……你怎麽來了……”他縮在被褥裡,有氣無力地問道。
“我怎麽來了?電話不接,敲門不應,不是我一腳把門踹開,你打算在家裡游泳?!”葉子罵著罵著,又沒心情繼續罵了,“仨兒,我沒辦法代替你姐照顧你,你能不能自己照顧好自己?”
“對不起……”
“你再睡會兒吧。”葉子說,“藥和吃的都在外面,精神好點了自己熱一下吃了。”
她說完便準備轉身離開,傅璟三的手忽然從被褥裡探了出去,一下抓住了她:“姐……”
“……”
“葉子姐……”他說,“你陪陪我。”
“你個混帳玩意兒!”
葉子拖了條小板凳進來,就坐在床邊守著他。
小時候傅璟一就是這麽守著他的。他闔上眼,光是聽見身邊還有另一個人的呼吸聲,心都安寧了很多。
等他精神好點了,葉子又給他拿了吃的進來,一杓杓喂進他嘴裡:“也不知道我欠了你們老傅家什麽,上次喂別人吃飯,還是你姐生病的時候。”
“……我自己來。”
“吃你的。”
葉子垂著眼,將飯菜均勻地舀進杓裡,遞到他嘴邊:“你姐很愛你,你知道的;我沒什麽別的,就是囑咐你一句,別折磨自己,不然對不起她這輩子辛苦了二十年把你養大。”
“我知道。”
“我也不是什麽好人,以後別來往了。”葉子說,“今天過來,是想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能讓我帶走,當個念想。”
“……”
“樓下貼新告示了,這房子終於要拆了,也就你們家這一戶還在。”
“……”
“記得去把手續都辦了,應該會補貼不少錢。”
“……”
“仨兒,”她說,“怎麽辦,我已經開始想她了。”
葉子陪了他一宿,第二天早上才走。
傅璟三身體還挺硬朗,睡到第二天中午起床,燒已經退得差不多,就剩下點咳嗽。他仍沒開手機,也不知道霍雲江又打了多少電話給他;他猶豫了許久要不要給霍雲江打個電話,至少道個別。
可最後他還是沒開手機,還索性把它扔在沙發上沒帶出門。
他換了身乾淨衣服,把櫥櫃上的相框又擦拭了一遍。然後他便去廚房拿了把水果刀,插進夾克外套的內袋裡,騎車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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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三樓。
“葉子姐,錢取來了。”
“放著就完事了,出去。”
“好。”
她坐在單人沙發上抽著煙,等人出去後才起身,打開員工剛剛拿進來的鋁製箱。三十萬,一匝一匝,整整齊齊。這是她這些年攢下來的積蓄,其他的財產就只剩下還在還貸的房子,和“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