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對霍雲江沒什麽好臉色,最開始甚至懶得管教,直到他高貴的妻子被醫院查出很難生育,他才開始想要培養霍雲江,以免自己後繼無人。
這些那些,霍雲江心裡比誰都清楚。
可他既不覺得憤慨,也不覺得悲戚。
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對霍夫人的冷言冷語漠然無謂,對母親的眼淚毫無憐憫,對霍總的嚴苛更是無知無覺。
他像個冷冰冰的機器,做好的自己的事,吃好每一頓飯,睡好每一晚覺就行了。
霍雲江從不忤逆,也從未真心實感地笑過。
他的人生在那之前都不曾出現過選擇項,一條大路直直通往前方,一眼便能看到盡頭。
直到他和他母親被迫搬離本家,來到這座普通的小城市。他正處於最躁動不安,對自己構築的世界觀產生無限厭煩的時期——霍雲江比任何人都更想驗證,他是不是真的沒有情感。
於是他接受了譚昕的告白,那個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衝錢而來的孱弱少年。
於是他遇見了傅璟三,抱著對他的不理解和好奇逐步接近,試圖去理解他人的心理。
他如願以償,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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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雲江抵達時,傅璟三正蹲在江邊的階梯上抽煙。
他們就像約好了似的,在這個沒有修路燈、和裝貨卸貨的熱鬧區域隔著點距離的僻靜角落裡見面。半年前也是在這裡,霍雲江說包養他,他不願意,可沒能拒絕。
聽見身後引擎聲作響,傅璟三並沒回頭,盯著遠處江面上路燈點點的倒影。
他穿得單薄,身上的舊外套看起來沒什麽保暖的作用;霍雲江下車前拿上了脫在副駕駛的風衣,走到他身旁後隨意地披在他身上。
通常傅璟三都會拒絕,可今天沒有。
“……很準時,”傅璟三低聲著,又遲鈍地點了點頭,“也是,你一向都很準時,說半個小時就半個小時。”
“找我什麽事。”霍雲江站在他旁邊,垂眸看著他。
青年的頭髮亂糟糟的,像是在他來之前自己已經煩躁地抓過好幾次。
他能看到他的鼻梁,卻看不見劉海下的眼睛。
其實傅璟三的眼睛很漂亮——並不是指他擁有如何如何好看的眼型,而是那雙眸子總亮著光,好像無論在什麽境地他都能看得到...........y......Q.....Z........W..........5..........C........... O........M..............言...............情.........中...............文..........網...希望。而在真正走投無路時,那雙眼又變得極其可憐,仿佛行動上、言語上拚命忍住的所有情感,都刻在眼睛裡。
“我今天碰到譚昕了。”傅璟三說。
“di.jiu.zww.C..O..M..第九中文網……來興師問罪的?我可以當做你吃醋了嗎。”
“不是。”傅璟三驀地轉過頭,就用那種可憐兮兮,如同不懂狗爬式的落水狗乞求人類幫助的眼神看他,“你愛譚昕嗎?”
霍雲江倒很想說“愛”,可惜他天生不愛說謊,也不像傅璟三那樣嘴硬。
“不愛。”
“從沒愛過?”
“沒有。”
“那你為什麽,”傅璟三仍面對著他,卻垂著眸“你為什麽……就是那時候……”
話突然間就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我們分開那天晚上我去找你了。”他停頓良久,才終於沙啞道,“在你家門口站了一夜,等到你早上出來晨跑的時候。因為你不接我電話,我當時想和你道歉……”
霍雲江心顫了顫,回憶被傅璟三的話勾起來,伴隨著江水暗湧的水花聲,一同湧進他的腦子裡。
他自然是記得的,在親耳聽見傅璟三否認他們的關系後,他是怎麽帶著鋪天蓋地的失望離開學校的。
正如傅璟三的猜想,他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到現在也沒辦法坦然地說他不介意。
原諒不代表釋懷,原諒只能代表他分明仍介意,卻在感情面前認了輸。
男人沒說話,等著他繼續。
“然後我就看到了那天早上,你摟著譚昕出門。”傅璟三艱難地吞了吞口水,“你真的沒愛過他,為什麽第二天就和他和好了?”
“……所以你再沒有聯絡過我。”
“你不也沒找過我嗎?”聽見這句話,傅璟三慢慢站起來,和男人面對面,“我們不是半斤八兩嗎?其實仔細想想,像我們倆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一開始就很清楚的……我們連相互理解都做不到。”
“我對你不夠好嗎?嗯?”霍雲江道,“無論你說什麽,要什麽,只要我有我都給你了。……傅璟三,你呢?”
“我,我怎麽?”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麽,但你否認了。”
男人沒了以往的漠然冷靜,他語氣有些重,像在質問。
傅璟三同樣憋著一把火——這把火燒了許多年,有過微弱時候,更多的卻是和現在一樣,燒得火紅滾燙,把心煎熬在上頭。
他聲音拔高了些,帶出更厲害的沙啞:“我不否認我能怎麽辦?退學然後和你去專心談戀愛?霍雲江,人隻談戀愛會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