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衡點了點頭應了紀羽晨,手機在他手裡震動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界面,又覷眼看了看謝期年,快速說了句「告辭」,便向門外而去。
“聯系不上?他是在第一國際嗎?”
傅念衡的聲音壓得很低,但醫院太過於安靜,仍然隱約漏進了門內謝期年的耳中。
他不自知地站起身來,向門外走了兩步。
“你聯系物業,如果他沒有在物業放備用鑰匙或者留下密碼,你就馬上報警砸鎖。”
那邊說了句什麽,傅念衡直接冒出了句髒話,又無奈地說:“這一天天的……也虧得他熬了六年。我跟你說他孤家寡人的,一沒親人二沒愛人,我也就是和他合作而已,我哪知道他大門的密碼。乾脆的報警吧趕緊叫人砸鎖。他腦震蕩還沒好呢,一個人在那小公寓裡萬一又摔了,分分鍾植物人怎麽辦?我可沒興趣給他安排下半輩子。”
“傅總。”謝期年走到門口,叫住了傅念衡,“是韓亦程嗎?”
傅念衡臉色凝重地點點頭,苦著聲:“小賀聯系不上他了,又進不去門。”
“試試這個密碼。”謝期年報給傅念衡一串數字。
傅念衡眼睛一亮:“你生日?”
謝期年無奈點點頭,問傅念衡:“已經控股了豐瀚國際,他還住在第一國際?”
韓亦程曾經無數次勾畫過得到豐瀚國際、把韓東洲和韓修齊掃地出門後的情形,也和謝期年不止一次規劃過他期待的結果:“我外公的別墅那麽大,不管怎麽樣你都要和我一起住進去,保證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我們重新裝修,你喜歡弄成什麽樣就弄成什麽樣」;“不管,你覺得太大了我們就選一間你覺得合適的做臥室就好,怎麽折騰都行,你想拆了都行,只要你和我一起就可以”。
而真的拿回了一直想要的東西,韓亦程卻竟然沒有去享受他追逐了那麽久的成果。
電話那邊回復「打開了」,過了一分鍾,又急促地對傅念衡說了什麽。
傅念衡歎口氣:“檢查一下心理醫生開的藥,確認他沒有多吃的話,就讓他睡吧。他能睡著的時間也不多。”
停了停,他又叮囑:“馬上叫私人醫生過去第一國際守著,以防萬一。”
掛了電話,傅念衡對謝期年道了句謝,想說什麽,還是止了話語,進了電梯。
謝期年回到病房裡,正迎上紀羽晨擔心的目光。
“哥哥。”紀羽晨輕輕咬了咬唇,帶著些決意開了口,“雖然我確實不那麽喜歡韓亦程,但是如果你擔心他,就去看看吧。”
謝期年靜靜地站著,仿佛沒有聽到紀羽晨的話。
但他緊緊握成拳貼在腿側微微顫抖著的手,卻泄露給了紀羽晨他此刻的掙扎。
紀羽晨更深地歎口氣:“其實你回美國這兩年我偶爾也會在祈年見到韓亦程。他……怎麽說呢,就像傅念衡說的,不了解的人大概會覺得他沒什麽問題,很冷酷冷漠而已,但我看著吧,其實是能感覺到他缺了點生氣,就是……幾乎沒有人活著會有的情緒起伏和變化,很壓抑。”
“而且他每次看到我時候,那種想問什麽又壓住不開口的樣子我也不想在看到了。”
“我想他現在應該得到了足夠的教訓,也應該能控制住自己的行為了。而且我倒是真的相信他確實能把他有的一切都給你,也會尊重地對待你了。”
謝期年木然地扶著沙發靠背,坐了下來,不說話,也不出聲。
紀羽晨挨著他也坐下了。
他倒是像個兄長一樣,攬住謝期年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溫聲說:“哥哥,我知道你這幾年也不好受。你和景輝哥在一起的時候好像很愉快,但那種愉快蒙著霧,讓我看著揪心。其實爸爸也看出來了,他回國之後還和我深談過。剛到美國你會出車禍就是因為心神恍惚。我一直以為是因為小時候的經歷讓你對事物都隔著一層,缺乏那麽一點參與的熱情。直到回國後韓亦程纏上門來,我才發現你的心是會起伏的。你回美國這兩年又成了心如枯木的狀態,和韓亦程……其實狀態很像,只是你藏起來了,而他沒有需要藏的對象了。”
“不管怎麽說,哥哥,你現在的狀態就是不幸福。我不想看到你這樣。你壓抑太久了,該釋放的都釋放了吧。”他輕輕順著謝期年的背,“咱們就面對、解決這個問題好嗎?不死不活的沒意思。”
“可是,如果……”
“沒有什麽如果。中文裡有個詞是死去活來,你被困住太久了,沒必要一輩子困在這裡面。走出去,大不了先徹底死一次,然後再更好的活唄。”紀羽晨輕輕但堅定地拍拍謝期年的背心,“反正你怎麽選擇,我都是你堅定的支持者。”
謝期年腦子亂得很。他把臉埋進紀羽晨的肩窩,閉上眼,仿佛沉入了夢裡。
只有頻率不斷變換的呼吸顯示出他混亂的思緒。
紀羽晨不動聲色地靠上沙發靠背,微微動了動肩膀,讓謝期年在他肩窩裡靠得更舒服點,不再打擾謝期年。
在紀羽晨沉穩規律的呼吸起伏中,謝期年慢慢的平靜下來,沉入了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