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二十年都是在被管制中活過來的,非常明白著那種被潛行控制著的感覺,好像背後有一隻手,在操控著他生活的點點滴滴。
落嘉的眉頭皺起來,隨意拿起手機一看,即使開了免打擾,傅司年的信息仍然是常年被頂到最上方,因為他太經常發信息了。
落嘉歎了一口氣,點開那個小紅點,就看到傅司年發信息:
你出院了?聞一凡來接你是不。百合花不要湊那麽近,你對刺激氣味敏感,鼻子會癢的。
許落嘉心底的的火苗“噌”地一下飛起來:
你監視我?
傅司年:護工阿姨說的。
傅司年發完信息,手指一抬,默默地退出病房監控視頻。
平板恢復成原始桌面。
然而傅司年仍然不滿意,不耐煩地抬手,解掉領帶。攝像頭是通過wifi數據自動保存的,工作太忙了,他不能隨時監控落嘉的動態。
這會看到的監控,早就是一個小時之前的了,現在不知道聞一凡把落嘉帶到哪裡去呢。
於是,他發信息,隱晦而強勢地問:你現在在哪裡,方便嗎?給我看看生煎包吧。
再好的脾氣,也對這種絕對控制感到窒息,他抬手,他傅司年的信息從對話框裡刪掉,退出微信,反扣手機,長長地籲一口氣。
聞一凡轉頭,掃一眼許落嘉的表情,沒有多問,抬手打開車載音響。
在電台主持人的聲音裡,落嘉小小地打了一個噴嚏。
他仍然沒有放開懷裡的百合花,過了三十秒,落嘉再次打了兩個噴嚏。
許落嘉的表情變得恨恨地,心不甘情不願地把百合花放到後座,揉揉鼻子,卻沒有再打噴嚏了。
最後,落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閉上雙眼,仿若萬事皆空。
*
把生煎包接好以後,聞一凡開車,帶落嘉去吃飯。
幸好,飯店離湖區別墅並不遠,天擦黑的時候,兩個人終於坐定,能吃上飯了。
落嘉一直在住院,三餐都是傅司年照顧的,堅決執行醫囑,落嘉雖然不是饞的人,嘴裡也快淡出鳥了。
一鍋三個拳頭大的豬肚粥,落嘉很快就把他吃光了,吃完以後,還眼巴巴地看著菜單,看還有什麽想吃的。
聞一凡攔著他,說:“不要暴飲暴食,再吃一點就好了。”
許落嘉點點頭,抬手又點了一鍋雞粥,一鍋砂鍋米線,還有一杯常溫的椰汁。
等第二輪菜繼續上的時候,聞一凡讓人清乾淨桌面,然後看著落嘉抱著生煎包,跟狗玩得不亦樂乎。
聞一凡忽然問:“這是傅司年的狗,還幫他照顧?”
落嘉抓著生煎包的爪子,頭也不抬地說:“也不完全是傅司年的狗,是我在葬禮旁邊先發現的。我跟傅司年說好了,他要是不想養了,就把狗給我養。我跟他斷了關系,但是狗是無辜的。”
聞一凡沒有說話,靜靜地看了一會,頭頂的燈光描著他的眼鏡邊緣,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目光。
忽然,聞一凡說:“湖區別墅的房子,不是公司的。”
落嘉的動作一頓,空氣裡凝滯了一秒鍾,然後,他若無其事地低頭,繼續摸著生煎包:“你剛才說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落嘉,你脾氣真的這麽軟?”聞一凡有些無可奈何,“傅司年騙了你。”
“他經常騙我。”許落嘉抬起眼睛,燈光讓他的面容顯得很溫和,嘴角的笑容不知怎麽地,充滿苦澀,“從在一起,到結婚的理由,到分開的那一天,他一直都在騙我。我要是生氣,跟他計較,早就被氣死了。”
“你就沒想過,徹底擺脫他?”聞一凡問。
“能怎麽辦呀,只能等他那股勁過了。只有別人忍受他的份,沒人能忤逆他。”落嘉漫不經心地低頭,摸著狗,對著生煎包笑笑。
聞一凡抬了一下眼鏡,深吸了一口氣。
內心隱約有一種衝動,他早就知道傅司年在一直給他暗地裡找麻煩,看到落嘉跟傅司年仍然糾葛不清。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他想把憋了許久的話說出來。
落嘉的潛意識感覺到一些不對勁,事情正在往一個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他正要開口,想聊的別的。
聞一凡卻說:“許落嘉。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嗯?”
“沒有開玩笑。”聞一凡抬手摘掉眼鏡,露出他的雙眸,他的眼神懇切,嚴肅。
落嘉搖頭。
“為什麽?你還喜歡傅司年?”
“沒有。我沒有喜歡過他。”落嘉撓撓頭,有點難為情地說,“我好像沒有認真喜歡過誰。”
聞一凡寂靜了。沒有認真喜歡過誰,也意味著,也不喜歡他。
許落嘉剛剛出生的時候,許父和許母帶著落嘉的八字去算命。
算命的那個人朱砂紙上寫下落嘉的生辰八字,算了一會,才對許家父母說:“這是一個缺根筋的家夥。天生無情種。”
許家父母面面相覷,以為算八字的意思是這個孩子無心無肺,叛逆淡薄。
抱著懷中的小嬰兒,父母都露出擔心的表情,生怕生出一個反社會的小孩。
然而與算八字說的完全相反,從小到大,落嘉都表現得很善良,很溫和,禮貌待人,孝順父母。一點都不像八字先生說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