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年的表情十分陰沉,臉色有點青白,嘴角緊緊地繃著,左手無意識地發抖。
白日得知的消息,許落嘉不接電話,身體上的疼痛所引起的煩躁在這一刻忽然席卷了他,讓他的戾氣忽然發作。
傅司年任性地扒開手指上的軟管和機器,把床頭櫃的所有東西都掃到地上,房間裡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瞬間變得一團糟亂。
他仍然是不滿足,心裡頭的那一股濁氣像一根針刺痛他,他抬手就把床頭櫃也掀翻了。
然後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眼底滿是陰鬱,不知道在想什麽。
忽然,躺在地板上的手機無聲地震動起來,傅司年仿佛有某種感應,起身想去拿手機。
下床走了幾步,傷口開裂了,血慢慢地從紗布裡滲出來,傅司年沒有理會,低頭去拿手機。
渾身忽地平靜下來。
通訊人:落嘉。
傅司年感覺自己松了一口氣,低斂著眉眼,把電話接起來。
“喂?”
聽到了許落嘉的聲音,傅司年抿緊了嘴唇,右手指節邊緣發白。
許落嘉的聲音十分溫和:“怎麽不說話?能聽得到嗎?”
“…能。”
“司年嗎?”
“嗯。”
“怎麽了?”
傅司年茫然地坐在亂瘋糟糟的房間裡面,抬起眼,望著窗外。
療養房裡有一扇圓拱形的,淺藍的窗口,玻璃明淨,如果不拉窗簾,外面的如油畫一般的景色就會變得很清晰,修剪成秀麗工整的草坪,偶爾有小孩子尖叫著跑過窗外的聲音。
沒有人管那個小孩,因為他來自於某個顯赫的王室。
怎麽了。
這三個字讓傅司年忍不住垂目,眼尾仿佛在躊躇。可是他猶豫了一下,沒有把那些話說出口,而是說:
“很快下雪了。”
“下雪?下雪怎麽了?”
“沒什麽。對了,我很快回國。”
“好的,你能在爺爺的忌日之前趕回來嗎。我們一起去拜祭爺爺,然後順便去民政局吧。我前幾天跟你說過的,記得嗎。”
傅司年閉上眼睛,把所有想說的話都咽回去,任它們嗆得眼淚直流,心如刀割,薄唇僅僅吐出兩個字,“…好。”
“你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下雪了感冒了嗎?”
傅司年他低頭“嗯”了一聲,看著小腿處被血跡暈染成一片深色的紗布,以及布滿藥物,檢查儀器,複健機器的房間。
最後,他輕笑一聲,嘲弄似的,淡然道,“有一點感冒。沒什麽大事。”
“好的,請注意休息。沒什麽事情,那我就先掛掉電話啦?”
傅司年沉默了一下,“…嗯。再見。”
直到最後,他對於自己發生的事情一個字也沒有提。
他已經克制住了情緒,不再當著許落嘉的面喊痛。
這麽長時間的事情,他已經深深地明白了,當著落嘉的面喊痛是沒有用的,他再也不會將目光落在你的身上。
即使當時意識模糊,肺部灌滿了鉛球一般的疼痛,他仍然清楚地聽見了許落嘉的話。他說,他有想共度一生的對象。而那個人從頭到尾都不是他。
所有人都在教他爭奪,算計,強勢,堅硬。想要什麽,用手段謀取,用利益誘惑,用暴力壓製,總之都可以得到。
可是許落嘉教會了他,很多事情是無論如何也強求不來的,永遠不可能達到最圓滿的結果。
幸福就是這樣,像水裡的月亮,永遠也沒有辦法真正觸碰得到它。
他學會了認輸。
退一步吧,只要一輩子能看到這一抹月亮就可以了,不管它是真的,還是假的。
第65章 大結局
傅司年的主治醫師十分地吃驚。
這位經歷過溺水, 車禍的先生身體素質十分地強大,手術完一周以後,他已經開始斷斷續續地處理工作。
同時, 他的意志力也出乎意料地頑強驚人,好像完全不會感覺到痛一樣,即使痛得汗水浸濕了後背, 他仍然像個機器人, 一臉平靜,對複健師說,沒事。
於是,在傷口還在緩慢的恢復期當中, 傅司年就已經完成了術後養護的工作,剩下的可以回國再說。
特助看不下去了,勸道,“傅總。我的建議是, 再等一個星期吧,長途跋涉的,傷口有崩裂的危險。”
傅司年正低頭做著複健治療,相比起其他, 拚積木算得上是最少耗費體力的活動。
可是仍然不輕松, 傅司年咬緊後牙, 冷著臉, 使勁地控制左手,抬起來,拿起那一塊積木, 鑲嵌到合適的地方。
手臂每每挪動一寸, 都需要花費很大的力量, 還要忍受內心的煎熬。
天之驕子眼看著手臂變成廢物,即便他極力克制著理智,煩躁和不安仍然漸漸地滋生眼底。
可是他仍然低頭,專注力完全放在積木上,冷淡地問,“飛機安排好沒有。”
特助知道勸不住,歎了一口氣,點頭說,“已經派人去調了。”
聞言,傅司年“嗯”了一聲,左手不受控制,積木沒有拿穩,掉在地毯上。
特助正想躬身去撿,傅司年的眼眸從下往上瞥,露出一種淡淡地警告,說,“不要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