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道士受寵若驚。
老實說自從他穿上這身保安製服,就很少能聽見類似的誇讚了。
先前在基地門口處的大戰,見證者多是導演鬼手下的孤魂野鬼,僅有的幾個活人——顧修澤和余淼就不必說了,剩下的關白晴、於華兩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麽可能到處宣揚自己被一隻童鬼嚇得屁滾尿流的事情?
唯一可能會幫他宣傳英勇事跡的只有救援隊的隊長,對方卻不是節目組的人,完成任務後早就回到警隊了。
於是基地裡的選手們壓根不知道,曾經有一個胖道士為了他們的安危拚過命,出入時看見多出來一個身穿保安製服的中年胖子,也沒有多想,隻當是節目組新招來的保安。
甚至當他拿著天蓬尺,檢查他們身上有沒有邪祟附身的時候,還開玩笑的拿走他的天蓬尺,問他這個外形的安檢儀器上哪裡能夠買到。
那可是他的法器!法器!!
王道長往日裡怎麽說也是聽雲觀的一大中流砥柱,雖說上面還有很多實力強橫的師兄師叔,但放在外面,也是被信眾們爭相追捧的存在,各種吹捧的話語聽了不知凡幾。
誰能想到,在這個小小的基地裡面,卻被當成了普普通通的基地保安,法器也淪落到被當成普通安檢儀器把玩的境地。
後來被顧修澤花高價買走,結果用了沒幾天又給還了回來。
“……”
簡直是奇恥大辱!
天蓬尺對普通人來說確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上手的東西,王道長當時震驚不已,恨不得卷袖子親自教顧修澤怎麽使用,就見顧修澤炫耀一般掏出一根嶄新的天蓬尺:“余淼給了我一個新的。”
“……哦。”
原來是前輩給的啊……
那沒事了。
王道長在這個基地裡簡直四處受挫,因此導演鬼一句不走心的誇讚,卻讓他心花怒放,立刻就拿起手機聯系了觀裡。
見胖道士已經開始聯系人過來把這東西弄走,余淼也懶得管接下來的事情,轉身就準備離開。
先前的殺意耗費了他許多精神,加上回憶起小時候的經歷,他莫名的感受到了強烈的疲倦,現在隻想回去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覺。
他腦子裡亂的很,只知道蒙頭往前走,誰知道沒走幾步面前突然多了一個背影。
顧修澤大步走到他前面,半蹲下來,示意他趴到自己背上。
“……”
余淼遲疑了片刻,本想拒絕,卻在看到顧修澤罕見的嚴肅表情後,頓了頓,聽話的趴了上去。
說實話,顧修澤以前經常背他。
小時候的余淼非常沒有安全感,尤其是耳力和目力格外出眾的原因,但凡聽到一點風吹草動,都要反覆確認顧修澤和顧家夫婦在不在自己身邊,自己是不是又要被丟下。
牽手、擁抱這種基礎的接觸都已經無法滿足他,只有趴在別人的背上,自己可以伸出手腳緊緊纏住對方,而對方卻無法輕易把自己甩開的姿勢,才能讓余淼感受到最大程度的安全。
這種性格如果放在其他的寄養家庭,恐怕早就有人受不了,要將他送走了。
又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憑什麽為他忍受這麽多?
可顧家夫婦卻完全不同。
余淼見過顧家的老爺子和老太太,顧修澤一家簡直不像是從那個家出來的,整個家庭充滿了溫馨和開明的氛圍,余淼作為一個臨時被父母丟到顧家寄養的小孩,竟然也得到了顧家夫婦的呵護和關愛。
他那糟糕的性格,雖然因為顧修澤的縱容,保留下來了一部分,但說實話,在成長過程中,他其實改變了非常多。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住在先前那個小區的時候,底下的老頭老太太無論怎麽議論,余淼都不曾真的跟他們生氣——他不會再因為別人對他特殊能力表現出來的異樣,而患得患失。
他大方的向那些愛嚼舌根的家夥展示自己墓園帶回來的紅月季,看著紅月季的時候,他想起來的那段花語,並不是顧修澤告訴他,或者他從網上找來的。而是顧爸爸每年在顧媽媽生日那天送花的時候,不厭其煩的重複,從而深深地刻進了余淼和顧修澤腦海裡的一段話。
那火紅的顏色,不僅代表著他和顧修澤之間糾結的情感,也代表顧家帶給他的新生。
後來他甚至有想過,如果不是在顧家寄養的這十幾年,或許在三年前的那天,他根本不會有機會被師父撿走。
“……所以,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基地空曠的林蔭道上,顧修澤低沉的嗓音從前方傳來。
顧修澤的腳步很穩,一如過去十幾年裡,每一次背起余淼時那樣,盡力不讓睡在自己背上的余淼因為顛簸而驚醒,回憶起之前那個家庭帶給他的任何一絲傷害。
余淼被打斷了思路,卻因為顧修澤身上傳來的熟悉氣息,腦子不由自主的變得有些遲鈍。
獨自生活了三年之久,他差點忘了,顧修澤在身邊的時候,他向來是不愛動腦子的。
知道顧修澤問的是哪一天,余淼下意識的張了張嘴,緊接著卻忽然頓住,潛意識告訴他,這件事不應該告訴給顧修澤知道。
但他和哥哥之間怎麽會有秘密存在?
就像三年級的某天清晨,在課桌抽屜裡發現了粉紅色的小信封,被顧修澤問起時,余淼的理智和本能短暫對抗了片刻,便放棄了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