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嫂長得漂亮得很,可惜不會說話,每天不但要伺候她那肺癆鬼老公,還得天不亮就起來做飯,伺候公婆兩個,一個不注意就要挨打挨罵。唉……是個可憐人。”
“他們家那個院子,都是她種的花,可漂亮了!就是院子裡經常只有她公婆打她罵她的聲音,後來生了孩子,就多了孩子的哭聲。我們聽著都揪心。不過她一向見人都笑盈盈的,怎麽突然想不開了呢?”
“她那肺癆鬼男人就跟她生了個女兒,沒兩年就走了,後來公婆覺得是她害自己家絕了種,打起人來更狠了!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吃完飯,他們還在打人,聽那邊孩子都快哭厥過去了,就趕緊過去勸,那場面慘的呀……後來去醫院救了半天才活過來,臉蛋也毀了,回來還得被公婆罵浪費錢。但就算這樣,她看見我們,還是笑盈盈的模樣,一點都不會生氣和委屈一樣。”
……
各種報道裡面,街坊鄰居的采訪很多,所有人對秋嫂的印象都非常好,反倒是她那對公婆,惡毒得旁人都看不下去。
也有人曾經對秋嫂伸出援手,給她錢讓她回家去,秋嫂每次看到對方拿出來的錢,都會失神很久,最後苦笑著將錢推回去。
“其實我有個外甥過來探親,很喜歡她,我那時候想說她要是回不去家裡,就跟我外甥走得了。我外甥家裡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總不會像那家人一樣,虧待了她。可惜她不肯。”這群鬼裡面竟然也有當初幫助過秋嫂的人,說著歎了口氣,“她說她被賣到這家裡,就是這家的人了。家裡弟弟缺錢結婚,公婆都留了她家的地址,她現在跑了,是拖累家裡人……”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現在聽起來依舊令人唏噓不已。
余淼和顧修澤都沉默下來,祝有為則是已經忍不住為這素未謀面的可憐女人抹起了眼淚。
常舉綱卻還記得自己是為什麽來的:“那她後來又是怎麽死的?我看這個新聞的日期,已經是他們家簽完合同之後的事了吧!這聽起來跟拆遷沒什麽關系啊!”
雖說他是後來才跳槽來的這家公司,可不是他們的鍋,他們公司才不背!
“還沒說完呢!”老頭鬼瞪了他一眼,一臉凶橫,“你這人怎麽回事,老打斷別人說話,尊老愛幼懂不懂啊!”
常舉綱縮縮脖子,欲哭無淚:“您說,您說。”
老頭鬼這才氣順了,哼道:“怎麽就跟你們沒關系?要不是你們搞什麽拆遷,又說什麽不在同一個戶口本上,不讓她公婆多領兩個人頭的拆遷款,他們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情!”
他說話絮絮叨叨,夾雜著各種私鬼情緒,又說一半藏一半的,一旁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接話替他把事情說完。
原來二十年前,常舉綱跳槽的這家公司開始收購的時候,其他家還在猶豫,秋嫂的公婆兩個一聽有錢拿,立刻就同意了。
那時候的拆遷政策沒有現在這麽厲害,但一個人也能分到幾十萬,世紀初的幾十萬啊!那可比現在值錢多了,好些人一輩子都攢不到那麽多錢。
那公婆兩個死了兒子,也沒法再生,就指著拆遷補償過下半輩子,自然是積極得很,甚至還幫著他們公司勸說其他人。
結果等所有人都同意了,也在合同上簽了字,他們卻忽然鬧了起來。
“那時候我還活著,就看他們坐在那邊辦事處門口哭,說什麽騙子、說話不算話之類的,嚇得我們,還以為合同上有什麽問題呢!一問才知道,他們拉著秋嫂和她女兒,去找人家問拆遷補償的事情,想要多領兩個人頭的補償,卻被人家拒絕了!”
常舉綱忍不住開口:“這不可能啊!我們公司那時候給的條件還是很豐厚的,只要是同一個戶口本上的,都是直接按人頭補償,我們文件裡面都有戶口本的複印件的!”
老頭翻了個白眼:“不都跟你說了,秋嫂是買回來的!哪裡來的戶口本!”
那公婆兩個可不想讓一個外人來分自己家產。別說秋嫂生的是個女孩兒,即便秋嫂生了個男孩兒,他們也沒打算讓秋嫂上自己家的戶口本,只打算上那男孩兒上。
兩公婆算計得一清二楚,可惜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等到快分拆遷補償了,才發現來不及了。
他們兒子都死了,想讓秋嫂補上當初的結婚證都不行。
平白損失了一百來萬,兩公婆氣得幾乎吐血,越看秋嫂越覺得生氣,離開這裡之前越發變本加厲的打罵使喚她,秋嫂卻仿佛早已經習慣了,只是一味的逆來順受。
所有人都以為秋嫂這輩子就這樣了,只能等熬死了這刻薄惡毒的公婆兩個,才能得到解脫。
但沒辦法,他們已經竭盡所能的幫秋嫂了,人家自己不領情,他們也不可能硬把秋嫂拖走。感慨之余也有些怒其不爭,氣秋嫂心腸太軟,都這樣了,還想著自己那群喪良心的家人。
這裡的住戶陸續簽了合同,拿了錢另外買了房子搬走,只剩下一些念舊的老人家還在這裡,說話的這個老太太就是其中一個。
秋嫂其實很早就跟著公婆搬走了,老太太偶爾也會想起她,覺得這個姑娘怪可惜的,但隨著日子一點點往後推移,對她的印象也逐漸稀薄。
直到那天清晨。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早上,再過一天,施工隊就要來了,老太太的兒女過來接她離開,一行人收拾完行李,用三輪車載著往外走,老太太就坐在三輪車的車鬥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