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舉綱原本還恍惚的想著,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一天能跟這麽多鬼魂談條件,聞言頓時回過神來。
“這地皮早二十年前就批給我們公司了,這麽多年歸屬權一直沒變過。再說當初拆遷,所有住戶都是簽了字同意了的,怎麽又成你們家了?”
“他們簽字那是他們的事情,我們可沒有同意!”先前那拿磚頭的老頭哼道,“我們從出生到死,一直到埋進土裡,都在這一片地方,這不是我們家,難道還是你家?你這人講不講道理!”
到底是誰不講道理!
常舉綱被這理不直氣也壯的發言氣得一個倒仰,好在當乙方多年,練就了一副好脾氣,忍了忍還是說道:“可這地政府已經批給我們了,而且活人才有產權……”
話還沒說完,另外那個肌肉大叔鬼眼睛一瞪:“哎你這個人怎麽說話呢?什麽叫活人才有產權?我們死在這兒埋在這兒,就不算主人了?!”
他身材魁梧,肌肉雄壯,加上嗓門也特別大,常舉綱一身逛工地被太陽曬出來的黝黑皮膚,在他面前真是一點也不敢造次,悻悻的小聲說道:“可這確實是……”
“是什麽是?我問你呢,是什麽?”
那肌肉大叔鬼得理不饒人,嗓門又震得人耳朵疼,常舉綱一個建築師,平時隻負責跟工頭溝通,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間被壓製得無法開口,臉色都漲成了醬紫色。
肌肉大叔鬼還站了起來,企圖用體型威懾常舉綱,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余淼眼神森冷的看了過來。
“……”
肌肉大叔鬼想起了先前差點被五雷轟頂的場面,心頭一抖,縮了縮脖子坐了回去。
要是別的道士也就算了,這個小道長瘋得連下地府被審判都不怕,他們真是不敢惹。
為了一個陽間的住處魂飛魄散,這買賣怎麽想也不劃算。
常舉綱感激的看了余淼一眼,卻也是不敢再說什麽活人才有產權的事情,斟酌著換了個說法:“就算這是你們家,但政府的批文也已經下來了,這地皮周圍都已經快開發完成了,我們總不能放著它在這裡虧錢的呀!再說你們想要什麽補償,直說不就好了,做什麽要害我們工人的性命?”
磚頭老頭登時瞪大了眼睛,“誰害他了?那是他自己夢遊,不小心摔下去的!要不是老夫在下面幫他擋了一下,他早就摔死了!”
另一個老太太也連連點頭:“就是就是!看把我們老劉頭都摔成什麽樣了?腰都凹下去一截!他死的時候都九十多了,這麽大年紀的老頭子,給你們那個工人砸出來個翹臀,多不像樣!”
“就這樣了,他還爬起來去敲你們工人的窗戶,叫他們出來把人送醫院去呢!你們可不能冤枉好鬼啊!”
“……”
常舉綱下意識看了眼老頭身後。
是……是這樣嗎?
難怪他先前看著這個老頭,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原來是這……不對,等一下!
“工人的事情可能是我們誤會了,可我身上這個總不是吧!”常舉綱回過神來,臉色一肅,指著自己右手腕上的手掌印,“余大師可是說了,這是厲鬼留在我身上的!”
老頭哼了一聲,原本都不想搭理他,但到底還是害怕余淼,站起來遠遠的掃了眼他的手腕。
只是在看清他的膚色之後,臉上的忐忑就成了慍怒,他氣得直吹胡子:“你放屁,你那顏色明明是曬的!”
常舉綱:“……”
祝有為:“……噗。”
“你再仔細看看!!”常舉綱惱羞成怒,臉色漲得通紅,可惜在那張漆黑的臉上著實看不太出來。
如此這般仔細的指點,加上用隨身的紅色中性筆畫出來的輪廓,眾鬼終於看清楚了那個黑手印,面面相覷的對視一眼,各自用眼神交流:
你弄的?
不是我啊。
那是誰?
所有鬼都說一臉茫然,還沒等他們討論出個所以然來,祝有為先搖了搖頭,嘖嘖稱奇道:“我先前還以為我瞎了才沒看出來,沒想到啊!原來是因為你皮膚太黑!話說我媳婦該不會也沒看出來,騙我的吧?”
常舉綱:“……”
說實話,不是很想要這個老朋友了。
毀滅吧。
那些鬼見他們自己都鬧內訌,登時底氣足了起來,一口一個“我們哪知道你在哪弄的”“這麽不明顯說不定是你在瞎吹”“我學美術的都沒看出來”,顯然是不願意配合的樣子。
他們已經看出來了,這兩個人脾氣軟和得很,就跟他們之前遇到的那些道士一樣,只要態度強硬一點,很快就能糊弄過去。
誰知道還沒說幾句,一旁黑著臉的余淼忽然站了起來。
他才不管這些孤魂野鬼願不願意配合,他現在隻想趕緊結束了這邊的事情,回去好好看看顧修澤的眼睛有沒有事。
就算這些都是善鬼不能殺,拿出他三年前剛學藝時候畫的鎮鬼符出來,也夠他們喝上一壺的了。
那些善鬼被余淼先前的架勢搞得怕死了,這會兒一見他站起來就害怕,還沒等余淼拿黃符,立刻就改了口:“不是我們乾的!我們只是不想讓你們動工而已,東西進場了才發現不對勁。再說了你就一個小小的建築師,又不靠你開機器打地基,我們搞你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