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凌有些發懵,因為他所看到的每個人他明明都認識,但是又好像跟自己記憶裡他們的長相有所出入。
仿佛人人年輕了十歲。
坐在主位上的老頭重重敲著拐杖:“木已成舟!這件事沒得商量!”
坐在他旁邊的中年男人一面安撫著老頭,一面對顧凌怒目而視:“你這個不孝子,是想把爺爺氣死嗎?!”
再往那邊的老太太繼續輸出:“顧家養了你們姐弟二十多年,你不僅不知回報,現在還敢悔婚!你是想要了我們全家的命!”
顧凌眨了眨眼,終於有些緩過神來了。
在他的記憶裡,面前的場景是自己參與的最後一次家庭會議,會議議題是關於他與京州豪門祁家的聯姻事宜。
明明是十年前的事了。
“我們走吧。”坐在顧凌身邊的年輕女人擔憂地看著他,小聲哽咽道,“姐帶你走,咱們不在這受氣……”
顧凌偏頭看向身邊的人,唯一與自己相依為命在顧家求生存的姐姐看上去年輕了許多,也沒有數年後因為接二連三的打擊而長出的皺紋與白發。
他安撫地拍了拍姐姐的手,極度震驚之後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重生了。
孤獨慘死之後回到了十年前。
理清了這一點,顧凌眼睛亮了亮。
耳邊七嘴八舌的聲音越來越吵:“看著你那個樣子就來氣!天天在外面鬼混,一點正事不做……”
“現在家裡有了困難,你倒推三阻四了!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人家祁家願意跟我們聯姻是何等的榮耀!讓你佔了便宜還不知好歹……”
姐姐終於聽不過,試圖反駁:“既然聯姻是好事,怎麽不讓顧安去……”
顧安是顧家上上下下的寶貝孫子,這句話戳了這群人的肺管子,登時個個就要站起來大吼大叫了。
顧凌微微蹙眉,聽得煩躁。
他抬起手,修長白淨的手指支在額角,回想了一下上輩子的此時自己是怎麽做的。
想起來了,他把面前放著的果盤掀了,吼了一句絕不就范,拉著姐姐永遠走出了顧家。
然而這個舉動雖然挺爽,但是之後十年,顧家拿著原屬於他們姐弟的財產風光得意,將他們吃乾抹淨,骨頭渣子都沒留。
回憶完畢,顧凌在一眾吵吵鬧鬧的聲音中,微微抬起頭……
然後抬手把面前的果盤掀了。
梅開二度。
瓷器四分五裂的聲音打斷了吵鬧聲。
顧凌緩緩站起,抬眼將面前的幾張面孔一一打量一番。
客廳裡鴉雀無聲,幾個人也對上了顧凌冷淡的視線。
青年眉目張揚,五官雖然溫和昳麗,卻因線條分明的骨相而絲毫不顯柔態,反而多了點蠱惑人心的攻擊性。
顧家人紛紛心下一凜,他們都沒想到顧凌聽了這麽多難聽的話居然還能面色不變,就像是對剛剛聽到的話一點也不在乎一樣。
顧凌漫不經心地緩緩道:“我也不是要悔婚,這不是今天民政局沒上班嗎?”
說完這句話,他懶得看那些人精彩紛呈的神色,直接抬步離開顧宅。
身後傳來眾人欣喜若狂的聲音。
“我就知道他不敢!”
“太好了,這下《故裡》就能開拍了……”
“能開工就好,那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顧凌走出顧宅,已近黃昏,天邊的雲彩都被染上了柔和的金色。
姐姐追了出來喊住他,眼中帶淚:“你怎麽同意了?咱們總有別的辦法的,你不要委屈自己……”
顧凌轉過身看向她,安撫道:“沒事的,我不委屈。”
“對了。”顧凌眉眼微抬,回頭看了一眼洋溢著欣喜的顧宅,“《故裡》的那個項目,咱們不要投資。”
姐姐略一怔,猶疑道:“這個項目可是你犧牲自己換回來的資金……咱們不佔份額,不是被他們佔盡了便宜?”
顧凌短促地輕笑了一聲:“誰佔便宜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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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下午六點,已是黃昏,顧凌站在SEXYCP酒吧門前,略微思索了一下。
他沒有直接去祁澈指定的家宴地點,而是先回了家,把沾了一身酒吧迷蒙氣息的黑底金紋薄襯衫給換下來,從衣櫃裡艱難地翻出一件規矩的純白襯衫,配上灰色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亂。
最後再把額前雜亂的碎發都給壓平整,噴上正式場合才會使用的清淡男香。
顧凌站在鏡子前,仔細打量了一下,對自己年輕了十歲的容貌十分滿意。
加上這一身打扮,活像個剛出大學校門去哪裡面試的乖學生。
他轉過身,捋起右手袖口,露出一截白淨清瘦的手腕,下意識地在腕骨凸起處輕輕按了按,緩步走出盥洗室。
一切準備完畢,顧凌開著車一路疾馳,在漸漸濃重的黃昏天色中單手猛打方向盤,一個乾淨的漂移停在了長樂天字公館的大門前。
由於輪胎擦地的聲音過於刺耳,站在公館門前翹首等待的高·大冤種·臨被嚇得肩膀一哆嗦,半天沒緩過神來。
顧凌下了車,高臨這才抹了額頭上的冷汗,急急地迎上來:“顧先生,怎麽來得這麽遲呀?急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