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想不明白,既然是公共場合,顧凌便也沒多警惕。
張琛送醫院估計也得是下午的事,顧凌忽悠他去市醫院門口等自己,然後離開醫院去了約定地點的咖啡館。
這家街角咖啡館人流量很少,整個大堂也不過兩桌客人,顧凌剛走進大門,就看到坐在窗邊位子的一個女人。
顧凌一眼就確認了她的身份,因為長得實在太像了,尤其是那股骨相裡透出的清冷感,讓人一眼就能記得住。
此時他才發現,這個女人並沒有出現在那天的家宴上。
顧凌略微整理了一下松散的襯衫領口,往那邊走去。
“你好。”女人遠遠見到他過來,便站起身伸出手,“我姓安,叫我安姨就好。”
顧凌伸手與她輕輕握了握,略覺得不大對:“可是我跟祁澈是……應該這麽叫您嗎?”
安姨的眉眼冷淡,年輕時想必是個清冷美人,但是神色與語調卻溫柔又親和,跟祁家那一家子並不一樣。
安姨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我經不起你叫聲媽媽,也經不起祁澈叫。”
安姨垂了垂眼,攏了攏發髻:“我跟祁家那種地方……早沒有關系了。”
顧凌似懂非懂地坐了下來,侍應生上了咖啡。
“我就開門見山閑話少說吧。”安姨語調輕緩,說道,“我很早就離婚了,祁家的事我不想沾染分毫,你們聯姻的事我也不知道。”
顧凌皺了皺眉,心想大概就是什麽豪門婚姻破裂的戲碼,並不稀奇。
“我來這,是想給你看一樣東西。”安姨把手機遞了過來,“我很想置身事外,但是如果連你也成為他的枷鎖,那他要承受的痛苦……抱歉,我實在很難想象。”
“就當是我這個親生母親,能為他做的為數不多的好事吧。”
顧凌接過手機,看到屏幕上是一段視頻,看視頻格式和拍攝角度,是一段監控錄像,左上角的時間顯示拍攝時間是一年前。
錄像裡是一個很小的房間,什麽家具陳設都沒有,也沒有燈光,非常暗,應該說是完全的黑暗,因為連拍攝都是用的夜視技術拍的。
房間的角落裡,有個人影坐在地板上,十分無力般地低垂著頭,看不清臉,只能看到那人個高腿長,蜷在狹小的角落顯得十分憋悶。
顧凌把手機湊近了些,覺得這個身形有些熟悉。
畫面模糊,也看不清臉,但是顧凌卻覺得自己不會認錯。
視頻結束,自動跳轉到了另一個監控視頻。
顧凌看了一眼左上角的時間,是七年前。
監控裡還是那個小房間,但是又出現了另一個年齡略大的男人,男人手裡拿著一根像鞭子一樣的東西,他的面前有一個少年,背靠著他跪著。
那少年上身筆直,即使是跪著依舊抬著頭。
顧凌在這幾秒內看到了那張熟悉的、只是更加年少的臉。
男人揚起手,鞭子落下。
顧凌呼吸亂了一拍,瞳孔顫了顫,心臟像是被什麽東西攥住了一樣,酸痛得連呼吸都困難。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面前的安姨。
“這個小房間就在祁澈從小住的臥室旁邊。”她唇動了動,說出了一個讓顧凌覺得十分刺耳又陌生的名詞,“這是禁閉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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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咖啡館,顧凌哪也沒去,直接去了祁家主宅。
他看了看手裡的電話記錄。
安姨選擇在這個時候見他,看來是得到了消息,才會知道祁澈的父親要在今天約他見面,所以才提前把這些內情告訴他。
顧凌行進在前往主宅別墅的路上,看了看四周的花園。
陽光明媚,盛夏繁茂。
然而他抬起頭,看著面前兩個帶路的黑衣保安,幾乎連走路都沒有雜音,僵硬而機械。
顧凌忽然覺得這盛夏溫度裡,渾身冷颼颼起來。
顧凌坐在安靜的會客室,生生等了祁父一個多小時。
會客室內的用人反覆給他換熱茶,每個人都面無表情,呼吸輕淺。
換到第五次的時候,顧凌按住了想要給他另換一杯茶的用人,抬頭道:“不用換了,謝謝。”
用人沒有收回手,面色平靜地露出一絲禮貌疏離的微笑:“您好,祁家為客人準備的茶,溫度不能低於40度。”
顧凌皺了皺眉,覺得渾身不舒服。
他松開了手,用人依舊執著地把這杯可能剛剛低於40度的茶水給收走,換上了一杯新的。
「哢噠」。
會客室的房門終於被緩緩推開。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顧凌站起身,張了張口,然而沒發出聲音來。
雖然按照他們的關系,他應該喊一聲父親或者嶽父,但是看著這張臉喊不出來。
祁父指了指椅子:“坐。”
語調冷淡,毫無情緒。
顧凌坐下來,看著坐在對面椅子上的男人,忽然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他想起自己跟祁澈第一次見面的那天,祁澈也是這樣坐在一張寬闊的皮椅上,神色如冰,平淡如水。
不回想還好,回想起來他才意識到,現在的祁澈面對他時,跟最初的時候有多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