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了個不好笑的玩笑,范哲安沒有像往前一樣捧場笑兩聲,許真誠感覺有些不適應。
“你和沈天易分開,是因為你們是同性戀嗎?”范哲安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只剩這一種可能性了。
許真誠把碎紙丟進了煙灰缸,濺飛的灰沫揮灑在了半空中,空氣中懸浮著粒粒看得見摸不著的細塵。
“對,”許真誠淡道,“因為我們是上不了台面的同性戀。老師發現了,他家裡人發現了,他轉校了我們分手了,就這麽簡單。”
簡單嗎?
不簡單。
沈天易的家庭很傳統,爸媽完全不接受同性戀這個詞語,更不可能讓這個詞出現在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身上。
他已經忘了,是先被沈天易家裡人發現,還是先被老師發現了。
但那個午後,他倆在辦公室裡,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
沈天易跟著他父母走時,回過頭,朝許真誠伸出了自己的手。
許真誠沒有像那天在牆上坐著時,第一時間拉住他。
他走了後,許真誠才向已經沒有人的前方伸出手,但什麽都抓不住。
短暫的初戀,平淡又悸動,悄無聲息地結束了。
班主任本來要把這件事告訴舒芸和許志忠。那是許真誠第一次低聲下氣地求人,求班主任不給他們說他是同性戀這件事。
班主任以為他是害怕家裡人的責罰。
其實他是顧慮到他爸那顆小心臟。哪個父親知道了自己兒子是同性戀,沒心臟病都要氣出心臟病,更何況是本來就有心臟病的許志忠。
班主任心軟,替許真誠把這件事隱瞞了下來,但是要許真誠保證好好學習。
許真誠翹著二郎腿,簡短地講完了這件事,“從那以後,我不逃課了,也沒心思戀愛談了,成天到晚好好學習,一個不小心用全校第三的好成績考上了B大。”
大概覺得這麽說不太牛逼,許真誠換了個話術,“我是我們學校第三,市區第三,省裡排多少不記得了,但不超過兩位數。”
范哲安在消化著他說的話。
“范哲安,你覺得真的能接受自己是同性戀嗎?我替你構建一個場景,”許真誠用手指比劃著,“假如有一大堆人,甭管認不認識你了不了解你,用看熱鬧的心態,圍著你指指點點,說你惡心,看見同性戀就想吐,你能忍受這種感覺不?應該從來沒有人跟你說過這些話吧?”
范哲安深吸一口氣,重重籲出,“我不知道,我從來不會回答有關‘假如’一類的問題,這很沒意義。”
“怎麽會沒意義呢?”許真誠勾著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兩個人面對著面,“來看著我,好好想象一下我剛才說的場景。如果你非得走這條路,就要做好覺悟,因為很有可能會發生。”
范哲安手撐在地毯上,平靜地看著許真誠。
挺曖昧的動作,但兩人此刻一點欲念都沒有。就像是一場極限拉扯賽,為了說服對方,也為了說服自己。
范哲安揚起下巴,蜻蜓點水般蹭了蹭許真誠的嘴角,似有一點討好的意味。
許真誠往下低了低頭,卻是隔著呼吸相對,沒有去觸碰任何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
難怪好多人喜歡曖·昧的感覺,那是一種令人心癢難耐的試探,每一次觸碰都如履薄冰,只怕打破那好不容易維系的平衡。
“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好好想想你說的話。”范哲安眼裡一片清明。
“好,你還有一個問題的機會,可以獲得許老板最真心的回答,”許真誠捏了捏他的耳垂,重新坐到沙發上,“我給你重新租一間房子,你明天搬出去吧,我還是比較習慣一個人住,想打飛機都不用關門。”
范哲安抿緊嘴,半晌後妥協道:“不用,我沒有東西,現在就可以走。”
他說完就站了起來,回到臥室拿起自己來時唯一的書包,離開時看了看又拆開了一包煙的許真誠。
許真誠看著他,笑笑,“其實不用急,我又不是趕你走的意思。”
“我知道,”范哲安單肩背著包,隱忍道,“你一直在我面前,我怕我忍不住……”
第40章
真誠網咖最近氣氛不太對勁。連反應遲鈍的熊二都感覺出來了。
本來是真誠網咖察言觀色四人組,現在成了三人組。范哲安這兩天不參與他們任何關於‘許老板今天心情怎麽樣’的討論。到了上班時間就來,到了下班時間就走,該說的話會說,不該說的話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說。
認真打工三人組在悄悄觀察著老板的動靜。老板還算正常,該罵罵咧咧該動手的時候,從不含糊,但隻對他們三個人這樣。但沒了范哲安提醒,他們挨罵的情況更多了。導致他們現在不敢光明正大的摸魚。
許老板現在對范哲安的態度,好到不行。只要和范哲安說話,聲音小就算了,語氣好到仿佛每句話都要以鞠躬結尾。
“為啥許老板,不罵小范啦?”這是熊二都看得出來的變化。
羅沁痛心疾首道:“不知道啊,我好想聽故事!請他們往我嘴裡塞糖,玻璃渣糖也行!”
大柱說:“感覺小范心情不太好,可是許老板都對他這麽好了,他為什麽會心情不好?”
“這你就不懂了,愛之深責之切,越在意罵得越狠,越客氣越不熟,”羅沁很懂,“像我們天天被罵的,許老板肯定特別在意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