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為此有點難過,顧硯卻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個酒壇出來,把臉盆裡的雪水一碗一碗舀進酒壇裡,沈棲不明所以,問他這是打算幹什麽。
顧硯挑著眉得意的說:“小說裡那些個什麽王公貴族為了顯示自己身份有多尊貴,有牛x,不都說隻用無根之水泡茶喝麽,這有什麽了不起的,我把小雪人裝起來,等開了春咱們也泡。”
顧硯大多數時候都是挺穩重的,但時不時會蹦出個不靠譜的奇思妙想,往往讓沈棲哭笑不得。
“你傻了吧,人家好歹裝的都是剛下的雪,你這臉盆裡的都擱多少天了,而且現在汙染這麽嚴重,你確定能喝?”
顧硯衝他傻樂:“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沈棲睨他:“要喝你自己喝,我可不陪你發瘋,這樣至少還能幫你叫下救護車。”
然後……然後沈棲就為這句話付出了代價,哼哼唧唧的讓顧硯揉了一晚上的腰。
夜越來越深,氣溫變得更低,沈棲緊了緊身上的毛衣,心裡更加難過。
離家出走是臨時起意,那時候滿心想著逃離,居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跑出家門時身上隻穿了件毛衣。
後來渾渾噩噩的一路過來,也沒覺得冷。是直到站在這扇熟悉的鐵門外,被穿堂而過的冷風一激,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已經沒有資格再打開這扇門,回到溫馨自在的家裡,也再聽不到那人透著歡喜的一聲“你回來啦”。
那一刻,他才如墜冰窟,整個人從心裡透出寒意。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理智告訴沈棲他應該走了,繼續留在這裡除了讓自己凍死之外,並不會讓其他事情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但他舍不得。
因為他知道,一旦顧硯回來,他就連像這樣不管不顧的坐在門口的機會都不會有了。
樓上的大爺牽著歡歡下樓溜達,看見蹲在門口的沈棲,主動招呼說:
“喲,小沈啊,過年好啊,這是忘記帶鑰匙了?”
沈棲張了張嘴,想回大爺一聲,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啊啊呀呀的隻發出幾個破碎的不成調的音。
“這是感冒了啊,這大冷天的你隻穿個毛衣,能不感冒麽?年輕人也得注意身體啊!”大爺一臉的操心。
“要不你先上我家去待著吧,你張嬸在家呢,我遛完歡歡就上去,正巧你張嬸在做糖糕,等小顧回來叫他一塊兒過來吃啊!”
歡歡是條已經三歲半的邊牧,特別乖巧機靈,沈棲和顧硯吃完晚飯出來溜達時經常能碰到張大爺跟歡歡在那丟飛盤玩兒,一來二去就認識了、熟悉了。
“謝謝您,不過不用了。”沈棲總算找回了語言功能,吸了吸鼻子撒謊說,“我哥他……快回來了。”
當初老兩口問起兩人的關系,顧硯不怕將二人的關系展露在外,但沈棲覺得這總歸是他倆之間的事,沒必要弄得太高調、太張揚,同時也怕驚著老人,就騙他們說他跟顧硯是一對出門打拚的表兄弟,住一起是方便相互照顧和省房租。
老兩口自然信了,這麽多年也沒懷疑過。
“那行,那我就先下去了。”大爺也不勉強他,說完便牽著歡歡下樓去了。
大爺不愛坐電梯,每天上上下下都是爬樓梯,身子骨硬朗的很。
沈棲隨後也站了起來。因為長久保持一個姿勢的緣故,他兩條腿又麻又痛,撐著鐵門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緩了過來。
“我也該走了,新年快樂啊,顧硯。”他對著鐵門小聲說。
而就在這個時候,鐵門嘎吱一聲,被從內向外推開了,顧硯半個身體掩在門後,眼底有錯愕一閃而過,但在看清來人之後,那點錯愕很快轉成了戒備。
他皺著眉問沈棲:“你怎麽在這?”
第19章
顧硯前一天晚上和薑新他們出去跑了一圈比賽,跑完一夥人又跑去酒吧喝酒,一直鬧到早上三點多才各自回家。
洗了澡、冰箱裡隨便拿了幾片麵包吃了,就一覺睡死過去。
再醒來時天還是黑的,顧硯以為自己沒睡多久,結果摸過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好家夥,他竟然睡了十多個小時,直接從凌晨睡到了傍晚。
天黑不是因為太陽還沒升起,而是它又落下了……
難怪做了那麽多夢。他大剌剌地仰面躺在床上,想著那些夢裡的內容,夢到的盡是他不願回憶的過往。
他夢見在昏暗的ktv包廂裡對沈棲一見鍾情。
夢到他在校園歌手比賽上唱著那首《富士山下》,隱晦的把心底的秘密唱給某個人聽。
也夢到某一年的春節,他把沈棲留下來過年,兩人一起吃了年夜飯,也吃了餃子,然後在床上沙發上廚房裡浴室裡……在家裡的每個地方傾訴愛意。夢裡的沈棲往春聯上塗著膠水,一邊笑一邊怪他“不知羞恥、不懂節製”。
又夢到那個晚上,他抱著精挑細選的一束紅玫瑰回到家裡,看見沈棲為他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他當時特別感動,甚至差點憋不住把準備好的驚喜提早拿出來給沈棲,結果沈棲卻先給了他一個驚嚇。
他很慶幸那時候憋住了,只差一點點,他就讓自己成了個笑話。雖然事實上也沒好到哪裡去。
夢就是在這時候戛然而止的,醒來後顧硯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又去浴室衝了個澡。
水花灑下來的瞬間,顧硯忽然想起來,其實大門上從來沒有貼過春聯,他和沈棲一塊兒去超市買的那對春聯,始終被遺忘在抽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