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個數學比賽而已,不至於。”景澄一動不動地說,右手還在試圖擰開已經鎖上的門,門把手嘎啦嘎啦響著。
“你……沒事吧?”陸辰試著拽了拽他,沒拽動,“我晚上陪你打遊戲?”
景澄仍舊捏著那隻門把手,眼睛向下垂視,細雨落下的聲音打破了他們的沉默,涼意深重,他深吸了幾口氣,轉過來,咬著食指的指節哧哧地笑:“沒事,真的沒事,走吧。”
可是陸辰才不相信他沒事,轉身奔向4層西南角,一把推開辦公室的門:“報告!杜老師在麽?”
“陸辰啊,來來來,坐坐坐,正要和你商量比賽的事呢。”杜騰拉開椅子。
“我找您也是想說這件事。”陸辰的粉色頭髮和周圍的尖子生格格不入,“我要退賽。”
杜騰剛把上幾屆的比賽密卷拿出來,微微一怔:“怎麽回事?”
“這個比賽以前內定的參賽人是不是景澄啊?”陸辰克制著問,“如果都定好了再改,你們對得起景澄麽?”
“還沒有內定,但景澄一直是高三年級數學成績最好的,數學老師曾經說過大概率是他。”杜騰猜到了些什麽,“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拿主意,是學校最後一錘定音。”
“那就給我再錘一次,把參賽人改回去。”陸辰咬了咬牙,“大不了我再染一次頭,粉色不要了。”
“你能染頭固然是很好,可是這件事老師做不了主啊。”杜騰也為難,高三班主任擰不過學校的大腿,“景澄是不是有情緒了?”
陸辰想起了那個堅持不肯轉身的背影,吸了下鼻子。“他沒情緒,我有情緒。”
“他沒情緒啊,沒情緒那就好,我明天找他談談。”杜騰摸了摸發際線,思索著怎麽補救。
“別談了,我退賽,把名額還給他。”陸辰堅持己見,“本來就是他的。”
“已經報名了,你就算不參賽到時候學校的名額只是缺考,我沒有這麽大的權力啊。”杜騰歎了一聲,“我再開導開導他吧。”
名額已經上報,那這件事就是板上釘釘,改不了了。陸辰失魂落魄地離開辦公室,瞬間沒著沒落。晚自習無心再上,回班時他剛好撞上蘇禦。蘇禦身後跟著南謹,看樣子倆人剛從小賣部回來,手裡拿著蛋撻。
“走了啊?”蘇禦伸了個懶腰,“這一天天的,什麽時候是個頭啊,高三真累。”
南謹欲言又止,才說:“辰哥,景澄剛剛拎著書包去打工了……”
“那我去接他,蘇禦你今天送南謹回家。”陸辰歸心似箭,“景澄可能……有點情緒問題。”
“沒事,這幾天大樂都來接我,你和小澄哥住一起,你一定要好好開導他。”南謹猶豫著說與不說,半晌才加了一句,“青華杯……那是景澄最想參加的比賽,只有應屆高中生有參賽資格,他以前因為別的事情錯過了,今年是最後一次機會。”
一陣涼風從窗吹入,陸辰點了點頭。“我去找他。”
時慢咖啡廳今天提早結束營業,老板有特殊情況,所以景澄剛來就準備走了,他剛把“暫停營業”的牌子掛在正門把手上,隔著玻璃忽然有人敲門,他不耐煩:“營業結束了。”
“我。”陸辰站在門口,沒打傘,粉色的頭髮濕漉漉。
“哇,落湯狗啊。”景澄伸了個懶腰,半小時前的掙扎已經無法從他身上尋到,“你怎麽沒上晚自習?”
“想接人。”陸辰目光灼灼。
“接誰?”景澄貼在玻璃門上的手指敲了敲,“要是接時曼曼我可要打你了。”
“你。”陸辰在雨裡笑了。
雨不大,但是也不算小,景澄坐在自行車前杠上還要打著傘,手臂舉得很高。過江時剛好有船從橋下過,嗚嗚鳴笛,絲絲涼意混著雨滴落進校服領口,打濕了裡面的短袖。
陸辰直接將車騎到庭院裡,戴明旭正在修剪牆根下的花枝:“倆人一起回來啦?小寶啊,你別老欺負人家陸辰,騎車還要帶你這麽一個大個子……”
“我不大,我才1米8,我是小寶。”景澄跳下車,“我回去寫作業了,你也趕緊寫作業吧,還得比賽呢。”
“你不跟我說點什麽?”陸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仍舊目光灼灼,見過了他的另一面,陸辰不相信他的灑脫。
景澄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怎麽,誇你打球帥還是誇你數學好?我可認識一個數學大神,成績比你牛,還比你低調,改天介紹你倆認識認識。松手,乖,我要回去背英語了,你要是肚子餓就過來蹭飯,幫我爺爺把碗刷了就行。”
說完,那隻手在陸辰的手背上一掃而過,景澄回了老戴修表鋪。進屋之後,他偽裝的笑容忽然淡化,還好自己逃得夠快,再慢一點……笑容都要垮掉了。
陸辰身上的書包沉甸甸,校服背後冰涼,一場雨,一場含金量並不高的青華杯,仿佛將景澄的笑容撕開了。他回了屋,將青華杯的競賽密卷攤在床上,每一種題型都讓他眼熟,背後是無法估量的刷題量和扎實的基本功。
然而他卻做不下去,一筆都懶得動。因為他知道自己付出的辛苦和時間同樣也壓在景澄的肩膀上。
手機響了,弟弟的電話他不得不接:“喂,現在才知道給你哥打電話?欠揍吧!”
“哥,你真離家出走了?”於星瀚比陸辰小8歲,10歲的小男孩兒說話奶聲奶氣,“我好想你哦,你想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