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什麽了?”等到陸辰開口,一陣風聲吹開了書房的窗。他走過去,關上,再回頭:“當年那場案子是不是……”
“是袁言經手的。”陸光齊的鼠標又點了幾下,掛壁的大屏幕忽然亮起,“他剛才簡要複述了當年的案件,沒有量刑過重,也沒有違背司法公證,景澄持刀傷人,拒捕,沒有自首環節。抓捕視頻都還在。”
陸辰看向窗外,不肯承認一樣。“就算他……”
“他對景澄這個案件的印象還在,並且保留了當年若乾證據,今晚他會整理好全部發給我。”陸光齊又點了兩下鼠標,剛剛亮起的曲面屏幕即刻進入工作狀態,畫面閃斷幾秒出現人影。
陸辰忽然定住,全神貫注地看向屏幕的正中心,他看到的人是景澄。
只不過是……16歲的景澄。
那年的景澄還沒有戴眼鏡,沒有現在高,身材是高中生特有的單薄,五官也沒有長開,處處透露著青澀。肩膀還不寬,正處於快速生長發育的前期,眼睛卻冒著濃烈的仇恨,饒是陸辰都沒見過他那樣看過誰。
他看著的方向……是一個穿著西裝、拿著公文包的律師。如果陸辰沒猜錯,這個人應該就是袁言。
那樣赤.裸裸的恨意彷如穿透屏幕,尖刺到陸辰的心室,挑斷了他的大動脈讓他血流不止。由於情緒太過激動,景澄被一個執法人員壓在了車頭的正前方,可是他還是高昂著頭,不肯服輸又不肯認錯,就那樣死死地看著對方律師的方向。
“幫凶!你們都是幫凶!”景澄的聲音驟然響起,正處於變聲期,喊出來都是撕裂的氣音,喉結內裡仿佛千瘡百孔,“我一定會報復你們!你們都給我等著!我一定要報復你們,讓你們後悔!都給我後悔!”
聲音戛然而止,不是景澄閉上了嘴,而是身後押送他的執法人員將他押進法院的車。上了車的景澄還沒有放棄,他不斷地拍打著車玻璃,咒罵著周圍的一切。畫面再次拉近,忽然停在這一秒鍾,是陸光齊按下暫停鍵。
陸辰的身體已經變得像冰坨一樣了。
屏幕裡的人是袁言,但是袁言的後面還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陸光齊。
也就是說,那一天,景澄是見過自己父親的。他曾經放話要報復他們。
“怪不得。”陸光齊的注視久久停留在屏幕之上,記憶像卷宗一樣翻頁,逐漸往回找,往回找,直到找回那一天的回憶,“怪不得那年在機場我會覺得他眼熟,原來他見過我。”
陸辰轉過身,不願意再看大屏幕,多麽希望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心臟涼得厲害,後頸的腺體卻止不住發熱。他命令自己不再看屏幕了,再多看幾眼恐怕就會失控,可是面向父親時並沒有覺得好到哪去。
“那天……”陸光齊開始認真回憶,情緒和嗓子同樣沉重,“我記得是去找袁言談事情。事有點著急,他那邊剛好開庭,我就在庭外的車裡等著他。”
陸辰閉上眼睛,一隻手壓住書桌一角。明明站穩了可是手腕顫悠了一瞬。當時自己在幹什麽?13歲的自己恐怕還在打架子鼓吧,或者在家裡刷數學題,準備考試。那天一定是自己最平常的一天,早上吃過父親準備的早飯,按照慣例去欺負於星瀚,在學校裡追跑打鬧……然後回家之後等待父母,當他們進門時再衝上去給一個大大的擁抱。
那天,一定也是陸光齊的事業生涯當中最平常的一天。
可是卻是景澄人生當中最黑暗的一天。
“驗傷報告他晚上也會發給我。”陸光齊又說,當了律師之後他們都習慣儲存一些案件資料,特別是事業生涯中很有爭議的案件。一方面是職業習慣,一方面是他們也不認同,等待翻案。
“能不能查出來當年的原告……”陸辰還沒說完就被父親打斷了。
“不能。”陸光齊說,他完全能查到,但是查到之後恐怕就不是一宗舊案這麽簡單的了,“你現在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做事情要考慮結果,不能衝動。”
陸辰再一次看向窗外,陸光齊又看向他,自己的兒子什麽脾氣他當然知道。26歲的年齡也正是壓不住火的時期,更何況是個alpha。
“我告訴過你什麽?”陸光齊站了起來,帶著一身竹葉的清香,也有一身傲骨,“司法公正不容置疑,如果景澄當年傷人有錯,他受到的懲罰也是他傷人的罪。但是如果你單憑一腔熱血去找人,那麽連你也成為過錯方,你讓我怎麽辦?親自上法庭為自己的兒子辯護?”
“我沒想幹什麽。”陸辰稍稍側過身,喘口氣,方才確實衝動了,熱血降溫後他再次恢復了理智,“還有什麽信息?”
陸光齊點開名為“聊天記錄”的文件包,一張張圖片被解壓出來。當它們出現在大屏幕上時,陸辰最先看到的是一張近乎全.裸的照片。
還沒發育好的身體,顯然正處於青少年時期。
陸光齊操縱鼠標,圖片滑向了下一張。這一張文字較多,初步分析能看出兩個人是網聊狀態,昵稱親密,言語間透露著曖昧。還有一個10塊錢的轉帳記錄,備注是“拿去買奶茶”。
10塊錢被收了,回復是“謝謝霍哥,你對我真好”。
接下來就是如出一轍的氛圍,怎麽看都像是在談戀愛。至於那些照片,有時霍哥會主動要求“看看”,有時是這邊主動發過去的。兩人相談甚歡,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有什麽煩惱都向對面傾訴了,直到有一天,兩個人決定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