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狗, 這三個字在眼下說出來要多矯情就有多矯情,放在平時景澄也不會掉一滴眼淚。再多難關他都不曾掉過淚, 挨打也不會哭,可是剛剛陸辰的語氣只是強硬了一點點,自己竟然控制不住淚腺, 好委屈, 委屈得想要蜷縮身體。
身體和理智全面失控, 完全脫離了自我掌控。
可是他真的很難受, 從下午開始就孕吐,不吃肚子裡就餓得發慌,吃完了就在食道裡上上下下, 等到最後一次吐完他甚至產生了一陣絕望,不知道這遙遙無期的孕反什麽時候結束,也不知道自己和肚子裡的兩個能不能熬過去。
現在又餓了, 可是他不敢吃。就在他猶豫著吃不吃的時候,陸辰還凶他。
陸辰站得僵硬筆直, 用上了畢生所有想象力,他都沒想過景澄能有這樣一天,會靠在自己肩上, 哭著說肚子餓。
“想吃什麽?”轉眼的功夫, 他恍神結束就已經站在了自家廚房裡,已經不知不覺將人帶回了家。
景澄已經擦掉眼淚, 要不是眼尾微紅,誰也看不出那樣精致要強的人剛剛哭過。“都行,好消化的。”
陸辰先洗了洗手,沉默之後忍不住發牢騷:“南謹不是你的貼身秘書麽?怎麽這點事都做不好,還能讓老板餓著?下個月不用給他發工資了。”
“我出差剛回來,他說要給我送晚飯,我沒讓他過來。”景澄的心情忽上忽下,比之從前,在確診妊娠之後心思也更複雜,更微妙。
眼前這個alpha和自己有了孩子,兩個,它們就在自己肚子裡,附著腔體的內壁,依靠著自身的營養緩慢長大,從受精卵變成胚胎,長出四肢和器官。它們的DNA是自己和陸辰提供的,這感覺好奇怪啊。
又一陣短暫沉默,陸辰先找出了大米。“所以你去哪裡出差了?你不說我就不給你做飯,餓著吧。”
“你可真是咬住一個問題不放……”景澄苦惱地皺起眉頭來,大概知道肚子裡的小狗狗那麽能折騰是隨了誰,“去鄰市。”
鄰市?陸辰不動聲色地轉過身,語調稍稍改變。“去鄰市做什麽了?”
“工作啊。”景澄的語氣略略上揚,疲憊只有一瞬,他不想變成軟弱無力的人,“是工作夥伴,沒背著你見男人。”
“我又沒問你這個……”陸辰沒法分辨這句話的真假,但嘴角還是有了一點上揚的趨勢,下一秒這個趨勢又掉下來,“家裡沒有速食面了,喝粥行麽?”
景澄搖了搖頭。
“我給你做飯,你現在還敢挑食?你到別人家做客不是應該給什麽吃什麽嗎?”陸辰覺得他的拒絕非常撲朔迷離。
景澄欲言又止,放在平時他肯定不挑,只是現在聽到“粥”就聯想到孕期補充餐的糊糊,反胃感快要承受不住。“不想喝……”
“那你想吃什麽?”陸辰轉過身,直視這個又渣又海的beta。
景澄看向這間開放式的廚房,15A和15B完全是鏡面對稱格局,怪不得許多人在這一棟買房子再將整個一層打通,從大平層變成大大平層。但是這邊的裝修風格全然不同,比之自己家的性冷淡風,顯然更有生活氣息。原來這就是8年前陸辰想要帶自己回的那個家。
“我肚子餓,想吃烏梅酒慕斯。”舌根一直發苦,饞蟲宛如藤蔓在口腔裡肆意纏繞,景澄想念這個味道想了好久,或許現在吃那個還能消化,“可是時光叔叔不做了,好可惜。”
“我家沒有。”陸辰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
“哦。”景澄輕輕地點了點頭,腸胃因為饑餓而發出的聲音在偌大的客廳裡格外清晰。
20分鍾後,陸辰抱著大包小包從樓下回來,洗乾淨手,悶悶不吭聲地回到灶台邊上打蛋液。景澄面前多了一個蛋糕店現買的巧克力慕斯蛋糕,他用杓子挖一小杓,確定這個味道自己不反胃之後才繼續吃,同時看向廚房。
“你會做嗎?”他問。
“不會。”陸辰硬邦邦地回答,氣得氣血上湧,也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別人,但是熟悉的動作可不是這麽說的,完全和言語相悖。特別是當他從櫥櫃裡拿出蛋糕模具之後,景澄更加確定他會做。
“烏梅酒能不能少放一點點。”景澄真是餓了,巧克力慕斯沒幾口就少了一半。
“你不是挺能喝酒的麽?”陸辰一邊切黃油一邊說,“真不知道你什麽毛病,正經飯不吃,非要吃這個。怪不得這些年不長肉,一點都沒見胖,比高中時期最起碼瘦了十幾斤。”
“我……”我現在不能喝酒啊,我挺能喝不代表肚子裡的小狗狗能喝啊,景澄抿了抿嘴,“現在戒酒了,烏梅酒放一滴就好。”
“麻煩。”陸辰手下動作很快,宛如一個專業甜點師傅在辛勤工作。將近半小時兩人很默契地保持安靜,景澄也是趁機休息,躺在沙發裡看著他忙來忙去。
這種生活自己也曾經享受過,在老城區的庭院裡,一進院門就能看到陸辰在做飯,穿著一件米色的圍裙,染著一頭粉色。
景澄曾經見過時光叔叔做慕斯蛋糕,但是他絕對沒想到陸辰竟然可以完美複製,無論是顏色還是形狀都和當年時慢咖啡廳一模一樣,他好像坐著魔毯,飛回了煙海市第七中學的正門口。最後一個環節是放入冰箱冷凍,陸辰打開了冰箱門,卻沒有急著將蛋糕往裡放,而是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方才拎回來的塑料袋,鄭重地拿出了幾朵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