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說起這家花店是怎麽來的。
我沒辦法描述,只能拉開衣袖,讓你再看一看我手上的傷疤。
我原本是打算去死,至少要死在我爸之前,這樣就不用總是看著他在我面前凌遲自己。
我害怕的東西很少,因為我本身就已經足夠讓人害怕。
但我怕我爸。
他把家封起來,變成一隻陰暗的、不見天日的盒子,他把我關在裡面目睹他的自我折磨。
可是他死不掉,盒子裡的一切都沒有盡頭。
我想離開,他就把刀遞給我。
剛開始是握著我的手教導我,後來是讓我陪著他,我沒有辦法拒絕他的要求。
因為他總會問我:“你愛爸爸嗎?”
我當然是愛的。
我看著他的眼睛,那雙已經布滿皺紋的、蒼老的、絕望的眼睛。
總是霧蒙蒙的,好像有時會從縫隙裡穿過來的光線中漂浮的塵埃。
他問我愛他嗎,這個問題那麽真誠,假如我說不的話他大概會真的想辦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而我總是想要他活著。
我說愛的。
然後遵循他的意志,把自己慢慢變得同他一樣。
我愛爸爸,我愛媽媽,我愛我們的家。
我時常問他我們這樣做媽媽就會回來了是嗎,他說是的,只有這個時候臉上才會浮現一些微笑。
他躺在床上,床單是純白色,他回答我時我仿佛站在醫院的停屍房中。
周身冰冷,希望卻渺小地滋長。
(三十四)
我真的等到了我媽回來的那一天。
我以為她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家了,我把手臂上的傷口給她看,我多麽渴望她能說一句喜歡,說這就是她想要的,這就是她同她不愛的男人躺在同一張床上時會想到的。
她最終沒有拋棄我和我爸。
我媽沒有放棄承諾,放棄的是我爸。
他等到我媽回來,自己卻走了。
他給我一張銀行卡,說這是給我的獎勵,因為我總是那麽聽話。
可是我哭著說我不想要,我要的是我媽回來,然後我們團聚。
沒想到誰也沒和誰在一起,我爸去了真正的地獄,我留在人間的地獄。
我在裡面度過十年,我從頭到腳什麽都變了,我才終於從那些白大褂裡掙脫。
我留在一個雪白的人間地獄,說要去一個充滿顏色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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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十五)
苗舒真的說要去給那個女生送花。
我驚訝了一會兒。
從他們認識到現在不過短短幾天時間。
苗舒羞怯地撓著頭,說:“我覺得差不多可以表白了。”
我鼓勵他,說你當然可以。
可他還不怎麽敢,讓我陪他一起去,到時候只需要在旁邊就好。
我去了,沒拒絕,假如這樣能讓苗舒大膽說出自己心意的話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但是對於告白,我毫無經驗。
(三十六)
我問封樾有沒有和誰表白過。
他□□上身坐在飄窗上,手裡夾著一根快燃盡的煙。
他朝我招手,我才從床上下來,光腳踩在木地板上的那一下,雙腿忍不住顫抖。
我聽到他笑了下。
支撐不住身體,我在他垂著的腳邊坐下來,額頭靠著他的膝蓋,眷戀地擦過。
我輕輕拿走他手指間的煙,他也任我去了,食指和中指松開一些,我拿走,又含在嘴唇間吸了一口,才摁滅了,一拋,看它落進垃圾桶裡。
手肘被封樾一下抓住,我剛一回頭,人又被壓上飄窗,後頸被他手背墊著砸在窗框上。
睜眼便是滿天夜色。
“幹什麽……啊……”我沒有一點責怪的語氣,玩鬧地推他肩膀,他試了幾下,又將我撈回來,抵在玻璃上。
很快窗戶被我們弄出了一層霧氣。
最後我坐在他身上,望著窗外,吹了會兒涼風,便被他抱上了床。
“睡了。”他說。
他為我掖了被子,我卻沒閉眼,他輕笑一下,說:“沒有人敢像你一樣。”
他尾音很沉。
我不怕他。
我抬起手指在他臉上輕輕劃過,我就是想知道答案。
“沒有,你覺得我會做這種事嗎?”封樾啄了一口我的指腹。
我被癢得縮了縮,笑起來。
封樾又站起身,這次他是真的要走了,回他自己的房間。
只是臨走時他面無表情,同我說:“你最好也不要。”
(三十七)
他說你最好也不要,那麽我就該聽話一些。
當我抱著一束向日葵站在教學樓下,看到封樾從大樓裡出來時,我心頭一跳。
今天諸事不宜。
苗舒才剛剛紅著雙眼跑走,他表白的對象竟然說暗戀的人是我,在我身前低頭站著訴說了好一會兒。
就在我出神去看封樾的那一刻,她上前一步抱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