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你放心,你朋友現在已經沒事了,可能是之前痛得太厲害,才昏了過去。我們已經給他包扎完了,再等一會兒他應該就會醒了,你別著急啊。”那護士溫柔地摸了摸寧深的腦袋,問,“你有沒有你朋友爸爸媽媽的聯系方式呀?或者老師的號碼也可以。”
寧深搖了搖頭,又說:“不過我可以問問我媽媽,她或許有。”
周彩華前段時間換了最新款的滑蓋手機,然後就把之前用的那台小靈通給了寧深,方便兄弟兩個聯系她,之前一直沒怎麽用到,今天總算是派上了大用場。
寧深撥下了母親的手機號,把事情告訴了她,讓她幫忙聯系班主任,可結果班主任正好在外地培訓,今天下午才返程,一時半會人也趕不到醫院來。周彩華在電話那頭歎息一聲,無可奈何地說:“算了算了,我過去看看吧。”
寧深道:“媽媽,你來的時候能不能帶點水果來,小言喜歡吃西瓜。”
“你這臭小子,要求還挺多!你弟發燒的時候怎麽不見你這麽上心呢。”周彩華數落完,還是答應了,“知道了,我買半個過來,待會兒你們兩個一起吃。”
寧深嘿嘿笑了一下:“謝謝媽媽!”
護士在一旁問他:“你怎麽不跟你媽媽說,讓她找班主任幫忙聯系小言的家長呢?”
寧深捏著手機,氣呼呼地鼓起臉:“他爸爸媽媽不會來的!給他們打電話也沒用!”
“為什麽啊?”
“小言爸爸不要他了!”寧深越說越氣,仿佛遭遇這些事情的人是他自己一樣,“小言媽媽是凶手,是她把小言弄成這樣的!”
盡管他去到夏珺言家裡的時候,那裡除了昏倒在地的夏珺言以外就沒有別人了,但聯想到這段時間以來夏珺言的遭遇,寧深幾乎可以肯定這一定是夏珺言的媽媽做的。
寧深替夏珺言不平,說完這些話之後眼睛又紅了。他抽了抽鼻子,撇下護士一溜煙兒似的又跑進病房裡去了,半蹲在床邊用手輕輕戳了一下夏珺言的臉:“小言……你快一點好過來,我們以後還要一起玩呢。”
夏珺言的睫毛微微抖了抖。
寧深見狀,便又試著戳了他一下。
夏珺言被戳醒了。
“寧深哥哥……”他艱難地睜開了眼,用手揉了揉眼睛,瞳孔裡模模糊糊地映出寧深的輪廓來,還有雪白一片的枕頭和床單,“我們在哪裡呀……”
寧深學著大人們哄孩子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夏珺言的發頂,小聲說:“我們在醫院裡。不過不要怕,已經沒事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夏珺言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趴在床上的。
他疼昏過去之後就徹底失去意識什麽都不知道了,其實也並不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但聽到寧深這樣說,夏珺言還是伸出了手,輕輕握住了寧深的手指,乖巧地“嗯”了一聲。
剛剛的護士進了門,發現夏珺言醒了,便來問他要他母親的聯系方式。雖然寧深剛剛那樣說了,但夏珺言還是個這麽小的孩子,不可能自己一個人住院,聯系家屬是他們作為醫護必須做的。
護士問完,卻是寧深先開口:“一定要聯系他爸爸媽媽嗎?我在這裡不可以嗎?”
護士忍俊不禁:“你是他的好朋友,可以陪他玩,但是沒法照顧他呀。”
寧深鼓起臉說:“我可以!”卻被護士摸著頭說“小朋友真可愛”。
“……護士姐姐,你可不可以幫我打給我爸爸呀?我會背他的號碼。”夏珺言維持著趴姿,艱難地抬起臉來望著面前的護士,“他知道我受傷,說不定就會回來了。”
“……好。”護士明白了這孩子家裡多半有什麽內情,很是心疼,撥通夏珺言父親的電話後,便把手機遞到他耳邊,輕聲說,“要不你跟你爸爸說說話?”
夏珺言卻像觸了電似的飛快躲開了,還差點扯到後背上的傷口。
“好、好,你別動,我來跟他說……”護士趕緊哄他,然後拿著手機出了病房。
通話的時間不過短短的幾分鍾,這期間夏珺言一直安安靜靜地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半張臉埋進交疊的胳膊裡,似乎很不安的樣子。寧深沒有父親,已經習慣了跟著母親一起生活,並不知道被父親拋棄會是怎樣的感覺,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寬慰他,便只是坐在床邊陪夏珺言一起等。
不一會兒,護士進來說:“你爸爸說會給你支付醫藥費和住院費。”
她沒有提夏珺言父親會不會來的事,因而夏珺言心裡也有數了,並沒有再詢問,就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然後把整張臉都埋了起來。
寧深見他這麽難受,自己心裡也感覺堵堵的。夏珺言從前是個很愛笑的小孩子,笑起來非常可愛,寧深很喜歡看他笑,可是如今,夏珺言卻變得總是愁眉不展了。
關於夏珺言父親的事,他聽夏珺言說過一些,所以大概知道一點——那個人似乎是拋棄了妻兒,和另一個女人一起走了。
“媽媽說……”此時,一直一言不發的夏珺言忽然開口了,“媽媽說,爸爸其實並不希望我出生,所以爸爸不要我,只有她要我。”
“所以,如果連媽媽都不要我了的話,我就真的變成沒有人要的小孩了吧。”
外面驕陽似火,病房裡的氣氛卻冷若冰窟。聽了夏珺言的話,就連在場唯一一個大人都久久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