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霄吐掉嘴裡的牙膏沫,頂著嘴邊一圈白沫衝著鏡子露出個燦爛的笑容,“付總,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
“清舟,”江霄抹掉牙膏沫,斂起笑容,神情款款道:“其實我暗戀你十年了……嘶。”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付清舟,以後我來照顧你,我不在意你的腿——”
江霄皺起眉,拍了自己腦門一巴掌,“沒事提腿幹嘛。”
付清舟雙腿殘疾,他聽李博文說過,好像是十八歲那年出了場很嚴重的車禍,雖然勉強撿回了命,卻沒了兩條腿。
不過付總白手起家,如今是有名的勵志傑出青年企業家,這點小瑕疵對他來說無關緊要。
當然,對江霄來說也無關緊要。
他喜歡付清舟,不管是什麽樣的付清舟對他來說都一樣完美。
江霄仔細地刮了胡子洗完臉,挑了身嶄新又很貴的西裝,搖身一變又是付總家為人稱道的帥哥司機。
他站在穿衣鏡前,伸手抓了抓噴了許多發膠還是十分卷翹的頭髮,對著鏡子上的照片抱怨道:“這卷毛……要不我去剃個板寸?”
照片裡的付清舟垂著眼睛不說話,坐在車裡認真的看手裡的文件。
江霄盯著照片許久,才幽幽地歎了口氣。
剛下定的決心又有些動搖。
他現在要是個十七八歲的高中生,腦子一熱直接拽著付清舟告白也沒什麽違和感。
可他今年已經三十八歲,無房無車,租著破爛的房子,眼看人到中年,仍然一事無成。
他喜歡的人卻前途無量,即便腿腳不好也會有無數人爭先恐後地往他身上撲,哪怕全都被付清舟毫不猶豫的拒絕。
但起碼他們敢表明心意。
江霄連邁出第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剛被壓下去的卷毛又耀武揚威地翹了起來,被主人一臉鬱悶地給壓了下去。
洛鄉山莊在城郊的半山腰上,盤山公路有些陡峭,車子不怎麽好開,開到一半總覺得車底下哢啦哢啦地響,擋風玻璃前的車載小多肉都哆哆嗦嗦的。
他停了車下來檢查,沒發現什麽毛病,倒是路上的碎石挺多,路上幾乎沒有車,被傍晚的余暉映照,讓人覺得有些冷清。
江霄蹲在路邊抽了根煙,低頭看了看表,然後摁滅了煙頭,扔到了欄杆外那陡峭的山坡上,等了一會兒覺得味道散得差不多,才重新上車。
天色已晚,車子緩緩往山莊裡面開去,遠處燈火通明的宴會廳傳來了熱鬧的歡笑聲。
江霄靠在車上又抽了兩根煙,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強忍著想放棄的衝動,然後看見兩個人影緩緩地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江霄打開後備箱拿出了折疊輪椅,快步推到了付清舟面前。
“江哥。”小助理笑著跟他打招呼,眼中有幾分驚訝,“這麽遠你都能認出我們來。”
“眼睛好。”江霄笑著說,目光卻緊緊鎖著他前面的人。
付清舟身量同他差不多高,但是人很瘦,那張俊秀的臉上總是帶著病態的蒼白,今天應該是喝了不少酒,微微有些發紅,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落不到實處。
“付總。”江霄伸手去扶他,緊接著胳膊一重,對方半個身子都靠了上來。
江霄詫異,放在平時,付清舟根本不會讓別人扶,他忍不住偏頭去看對方,卻也只能看見熟悉而冷漠的側臉,只是脖子和耳後紅了大片。
喝多了。江霄有些心疼,卻仍然壓抑不住從心底升騰而起的慶幸和竊喜。
改天……還是趁著對方醉酒表白,就算被拒絕也能糊弄過去。
“那付總我先回去了。”小助理對付清舟道:“我會盡快跟常總那邊的人交接清楚。”
付清舟點了點頭,坐在了輪椅上。
江霄推著他往車邊走。
付清舟靠在輪椅上,一絲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的扣子被他扯開了兩顆,江霄低頭,正好能看見他鎖骨上那道淺淺的疤。
“來得這麽早?”付清舟伸手捏了捏眉心,不知道是因為喝酒頭疼,還是因為不適應安裝不久的假肢。
江霄猛地回神,乾笑道:“我在家也沒事。”
“記得跟小張說一聲,改天把假補上。”付清舟摘了眼鏡,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皺著眉頭,看起來很不舒服。
“好的付總。”
晚風和煦,帶著恰到好處的涼意,江霄放慢了推輪椅的速度,緊張地手心都沁出了汗,他握緊了把手,感覺心臟都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付總,其實我——”
手機震動聲響起,打斷了江霄的話,付清舟看了一眼顯示接了起來,抬起手示意他稍後再說,那隻手腕看著纖瘦蒼白,手背上的青筋在昏黃的燈光下看著格外慘淡。
江霄在路燈下停住,識趣地走到旁邊的草叢邊,點了根煙,目光落在了付清舟稍顯空蕩的小腿上。
褲管和皮鞋的交界處露出了小截冰冷的假肢關節,刺得江霄心裡生疼。
付清舟這個電話很長,他頻頻地用手掐自己的眉心,好看的眉毛皺得死緊,顯然雙方交談地並不愉快。
半晌,他才扣掉了手機,半張臉被遮蓋在陰影裡,沉默了許久,偏過頭來看向他,聲音裡帶著濃重的疲憊,“小江,你剛才要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