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箐沒動杓子,一直看著他:不但失憶,還精分了??
“這是空調壞了嗎?真熱。”說著對面的小外賣朝著自己的領口扯了過去,猛勁兒一拽,沒拽開。他衝著洛箐又意味不明的嘿嘿了兩下,自己抬手把領口的盤扣給解開了。
隨即,一連幾顆扣子,一直把胸襟敞開了,開到了普通男士襯衫敞開了兩個扣子的位置。
“沒辦法,外賣員嘛,大夏天也得穿著這身製服。”對面的小外賣一邊說著話一邊把袖子也挽了起來,露出來了強勁有力的小臂。
“洛箐,你是不喜歡這清湯寡水吧?真是的,老毛怎麽隻弄了這玩意兒來。”
洛箐看著對面的小外賣,一向壓著鴨舌帽簷的小外賣,出去一趟回來,話多了不說,動作都猥瑣起來。
“老毛,上一屜包子來。要剛出鍋的熱包子。”小外賣衝著樓梯口處高喊了一嗓子。
老毛??洛箐心中一驚,臉上沒表情。
“好咧。凌王,馬上就來!”
洛箐回頭看向樓梯口處,雖然沒人上來,從樓下傳來的聲音可的確是剛剛毛師傅的嗓音,除了嗓門大了些。
“洛箐,你怎麽不吃。要不我來喂你?”對面的小外賣說著就要動手,好像跟他是老夫老妻。
“我自己來。”洛箐冷冷瞥了他一眼,拿起來了擱在粥碗裡的羹匙,攪動了幾下。
就在五分鍾之前,他還坐在對面,看著凌宇楓用他手裡現在握著的這隻杓子喝了幾口湯。
他把羹匙又多攪拌了幾下。
“洛箐,再擱了幾下就涼了,不好喝了。你不是喜歡喝熱的嗎?要不我幫你——”
沒等對面的小外賣說出來他要怎麽幫,洛箐已經舉起來羹匙盛了半杓粥,貼在了唇邊。
他垂下眼睫,認真地看著羹匙裡沒有一粒米的米湯。
太清淡了。米湯裡映著他的倒影,此時略顯拘謹。
想起剛剛毛師傅還告訴過他,曾經的洛神每次來店裡,都隻喝這根本算不上粥的米湯。
可就是這能映出來倒影的米湯,竟是那個妖王偷偷一直耗著妖肝用真火熬出來的。
他想不出曾經那個被叫做洛神的自己,是出於什麽理由把湯碗打落……至少現在沒有任何印象。
洛箐又輕輕吹了吹米湯,羹匙上蕩起了一圈小小的漣漪,他自己的倒影破了。
一直還在糾結著這是凌宇楓用過的杓子的那個倒影,破了。
洛箐喉結一抖,把白色的羹匙一半含在了嘴裡,米湯入口,淡淡的米香。他咽了下去。
正要再去舀第二杓,身後的腳步響了。
“老毛,你太慢了。”對面的小外賣五官糾在了一起,一臉埋怨。
“凌王,來了來了。”說著老毛滿臉堆笑抬手打開了籠屜的蓋子,果然兩個小巧可愛的包子在熱氣騰騰裡像是在蒸桑拿。“凌王,你跟洛神慢慢吃,一會兒我給你們收拾下閣樓。你們吃完了上去休息。”
毛師傅這也是失憶了?又或許換了人?
剛剛叫他洛箐,現在突然改口管他叫「洛神」。
“天才亮,明天臨考,我還得早些回去。我不需要休息。”洛箐隻衝著小外賣說話,沒特意跟老毛搭訕,畢竟是才認識不久的陌生人。
陌生人,難免有幾張面孔。
“老毛,你再去泡壺熱茶來。”小外賣一直嘴上抱怨著熱,還一個勁兒的要熱餐熱飲。
洛箐淡淡地說,“等等。能麻煩給我一杯冰奶茶嗎?天熱,我喜歡涼的。”
對面的小外賣一隻手抬起來,用拇指摸著下唇,眼睛一直瞟著洛箐,看都沒看老毛,但還是點頭應允了。
洛箐低下了頭,避開了對面此時像隻狐狸一樣算計又熱切的目光,印象裡凌宇楓的目光凌厲卻是耿直,從來沒這麽看過他。
原來同一張臉,一個眼神就完全能改變一個人的感官。
洛箐繼續喝了口米湯,他一邊尋著杓子上殘留著的溫熱,一邊琢磨著對面坐著的人。
同樣的聲音,如果是完全同樣一張臉,難道是小外賣被蠱惑了?又或許,換人了?
他沒什麽表情,喝了完了第二杓米湯,把羹匙輕輕放回了碗裡。
“洛箐,吃個包子吧。趁熱,給!”對面的小外賣已經大手一抓捏起來了一個包子,就要塞給洛箐。
“我有些不舒服,不吃了。”洛箐試著拒絕了下。
“這怎麽行!人是鐵飯是鋼,你這種普通人的身子,不吃飯哪有力氣啊。不能嬌慣著自己,來,我喂你。”
洛箐聽這口氣,比起老夫老妻現在更像老媽子。
“凌宇楓,不是你說的麽。什麽都由著我,只要我開心,怎麽都行。”洛箐把包子接了,隻放在了桌子上,看都沒再看一眼。
“對對,我是這麽說的。”對面的小外賣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子。
洛箐嘴角一勾,有了主意,“你可真是忘性大,你還說,吃完飯,我們要早點兒回家呢。”
“早點兒回家……”這次對面的小外賣重複著洛箐的話,頓了頓,“也是。我們在外面住了一夜,是得早點兒回去。”
洛箐修長的手指攪拌著羹匙,眼睫微垂,卻沒漏下對面小外賣的每一個細小的神情變化:化作凌宇楓,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