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禎也和攤主說的那番悄悄話,何錚是聽不懂,但現在他猜得到。
“Regala un póster gratis a cada nio pequeo que venga al parque,siempre y cuando encuentren al hermano mayor con las alas de mariposa en la espalda y saluden y saluden hermosas。”
“麻煩給公園裡的每個小孩子都免費送一張貼紙,只要他們找到那個背著蝴蝶翅膀的大哥哥,用中文對他說一聲“你好漂亮”,就好。”
第46章
從來到墨西哥至今,何錚入睡的時間越來越晚。
魏禎也的母親勉強願意接納他,但並不十分待見他,在飯桌上不會顧及他的感受,和魏禎也照常用西語交流,何錚明明和他們坐得那麽近,卻因為語言不通,又和他們隔得那麽遠。
他不想一直這麽被動下去,於是他的手腕上多了條智能手環,在和魏母一同就餐時,經過她允許的情況下,會用手環錄下一部分她和魏禎也的對話,凌晨趁魏禎也入睡後,他就在台燈下一句一句去聽,一句一句去翻譯。
他記起魏禎也學的第一句西語是“我很想你”,那他第一句就要學“Yo también”——我也是。
魏禎也手上的刀傷逐漸痊愈,這些天他有察覺到何錚在吃飯這件事上很痛苦,吃不慣西餐,卻還為了討好魏母一個勁兒往嘴塞,所以拆掉紗布之後,他接手了傭人的工作,把何錚用的刀叉換成了碗筷,單獨為他做家常菜。
何錚幾乎很少再打開微博和直播間,對國內的輿論不聞不問,偶爾會給何琳琳報個平安。
李茹打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回來的那天,何錚從魏母口中得知,楊承醒了。
礙於兩家長輩情面,魏禎也被魏母要求去醫院探望楊承。
魏禎也恨不得楊承死病床上,他不去,魏母堅決之下拿何錚作要挾,母子倆吵得不可開交,最後是何錚拉住了奪門而出的魏禎也,安撫道:“我陪你去。”
他承認他也有過讓楊承一死了之給自己贖罪的陰暗想法,但有些話他必須親口對楊承說。
從重症監護室到普通病房,楊承的下一個地點是私人療養院,優渥的家世是他最後一張底牌,盡管他借魏禎也毀了那場父母包辦的婚禮,同時也差點毀了魏禎也,但嚴重傷勢所帶來的後遺症讓女方選擇退婚,他從此如願解脫,終身自由。
但他依然走不出來。
病房裡消毒水氣味刺鼻,何錚推開門時,護士正在給楊承撤呼吸機。
他整個上半身被白紗布包裹,臉色灰敗,瞳孔失焦,像具僵冷的屍體一樣不能動彈,聽到腳步聲也沒有反應,似乎對來者何人毫無興趣,是誰都可以,是誰都無所謂,反正不可能是魏禎也。
這些天他沒日沒夜地在想,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如果得到這件事要分先來後到,那他一來沒有比何錚晚出現多久,二來陪魏禎也經歷過的事更多,陪伴的時間更長,連給予魏禎也的擁抱也要比何錚更提前一些,所以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毀了何錚這輩子的清白,把他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踩在腳下踐踏,讓他這輩子再也抬不起頭,他以為自己贏了,但其實輸得一敗塗地的那個人仍然是他。
他沒輸給何錚,沒輸給自己,但輸給了魏禎也。
同樣是八年,魏禎也可以不計付出不求回報,苦哈哈等何錚把目光施舍過來,要什麽沒有,為什麽偏偏要在何錚一棵樹上吊死?
他想不明白,他永遠也想不明白。
一口氣堵在胸膛,上不來下不去,楊承狠狠抓了下床單,青筋過度用力暴烈突起,血液從心臟汨汨奔騰到指尖,燒灼一般刺癢難耐。
何錚走到床邊,坐下,不聲不響看了楊承一會兒。
他沒忘記第一次見楊承時是什麽感覺,現在看到他這副慘烈模樣,心裡不覺得有多痛快,只是很不理解,就像目睹一個得不到心愛玩具就哭嚎撒潑的瘋子,自作自受,幼稚又可笑。
楊承的眼球緩慢轉動了一下,渙散視線漸漸聚集,最終定在天花板某一無關緊要的角落上,心臟傳來的鈍痛讓他呼吸困難,每張嘴發出一個音節都無比艱難。
“..小..魏呢。”他連氣音都斷斷續續。
“在外面抽煙。”何錚語氣淡淡道:“我有話要跟你說。”
楊承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閉上眼,點頭。
“我不問你為什麽討厭我到這個份上,也不要求你道歉,我承認你確實陪了小魏很多年,我缺席的那段時間是你補償的,但這不是你傷害我的理由。”
何錚咬字很重:“我虧欠的是小魏,不是你。”
“你裝作喜歡我的那段時間,說實話,我很惡心。”
楊承假意追求他的時候,正因為有魏禎也的對比,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真心實意的感情,全是刻意的技巧和偽裝,用力過猛,讓人不適。
他見識過什麽才叫愛,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有相信過楊承的鬼話連篇。
“這麽多年你應該問問你自己,你對魏禎也到底是喜歡,還是覺得他就應該一輩子跟在你屁股後面,做那個被你從混混手裡拯救下來的可憐小弟。”
“我也拯救過他,楊承,但我不想去要求他回報我什麽,他可以自己站起來,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和圈養,”何錚一字一頓道:“同樣,我也可以站起來。”
楊承身體抽搐了一下,顫巍巍抬起眼皮,緩慢看向何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