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周惜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余京海今晚懊惱自責得不敢正眼看他的模樣。
不知怎麽的,心口又被狠扯了一下,他直挺挺地立在玄關處,渾然未覺地搖了搖頭問,“沒有別的方法嗎?”
“在沒有經過準確檢測之前,這是最合適的方法。”
“也許是我想多了,說不定真是碰巧。”周惜推測著別的原因。
“確實說不好,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抑製劑的效用之前也出過問題。”
“是啊,”周惜點著頭,表示讚同,“沒準是我對這一款抑製劑的耐受性又提高了。”
秦牧聽他繞了一圈,大概也明白他心中可能有什麽顧慮,隻好折衷建議。
“那你帶好抑製劑,實在不行就多扎一管,不過建議你最好別這麽做,這東西也不是沒副作用。等我這邊的會完了,回來再給你仔細檢查看看……”
周惜應著聲,便掛斷了電話,隨後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也沒出什麽大問題,沒必要草木皆兵的。
他在心底反覆強調著,何況余京海的品行良好,是個老實人,今天晚上的事肯定只是意外。
概率事件,肯定是,嗯,沒錯。
*
學院裡的樹一株接著一株變禿,大把的落葉撒在小徑邊,經常被無數匆促繁忙的腳步掠飛,打著旋兒,又安靜地落回地上。
周惜是近學期末尾才來這學校的老師,又被任命為語文組組長,每天要管的不止是學生的語文成績,還有各種教研工作和活動。
人跟陀螺似的轉個不停,去保安室的次數直線下降。
而某位保安同志經過語文組辦公室的次數卻在逐漸上升,幾乎風雨無阻,雷打不動,不是送雞湯就是送水果。
來來去去的,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把臉記熟了。
年紀小的跟著組長喊“余哥”,年紀大的喊“小余”,年紀差不多的就喊“老余”。
大夥兒都知道這保安和他們組長關系特鐵。
別看組長對誰都客客氣氣,對著他這保安兄弟倒是挺不客氣的。
保安隨口問句想不想吃什麽水果點心,他會直接報上一兩樣。
轉頭保安兄弟就給拎過來,擺上桌了。
只見組長抽空吃了兩口,臉上露了個比果子糕點還甜的笑窩,也不謝人,隻點讚,說哪個更好吃,下次還要。
這屆語文組裡還是年輕人多,起初會覺著奇怪。
後來聽組裡別的前輩說起余京海以前在校內的事跡就都明白了,這保安真的是個實心眼兒的老好人。
再熟些的時候,有的老師會讓余京海幫忙跑腿送個東西,或是從樓底下順便幫忙把快遞捎上來。
直到有一次,周惜剛上完公開課回來,就見余京海懷裡抱著一堆快遞盒。
周惜當場就不笑了,擱下手頭所有的事,把余京海手裡的那些快遞一一拿走,再耐著性子,一個個地擺到組裡對應的同事桌上。
派完快遞後,他才重新笑著迎上同事們詫異的目光,抬高了胳膊,順著拍上余京海的肩頭。
“趁我不在就支使和我有過命交情的余哥,你們是想造反嗎?以後有需要都找我,不許找他。”
余京海滿身的汗,本就已經熱得慌,當下突然覺得周惜的聲音連帶著搭在他肩上的手都瞬間變得灼燙。
燙得他呼吸跑不穩,完全忘了平時的節奏。
那些話帶著玩笑的語氣,可誰都聽明白了周組長是什麽意思,他們都算是在周惜手底下乾活兒的,誰還沒點兒眼力勁呢?
從此,組裡的其他老師都沒敢再喊余京海幫什麽忙,即便真有急事,也絕對不敢在組長的面前“造次”。
組長什麽都好,就是對他這朋友忒護短啊。
組長看著脾氣溫和,但實際上和別人並不是特別親近,想要像保安兄弟那樣和他有“過命交情”是真不容易。
余京海再來語文組辦公室的時候,一群人對著他就是客客氣氣的,仿佛還都拿他當自家兄弟看待了。
余京海怪不適應的,但每每想到這是周惜回護他的結果,又似心裡塞了糖罐一樣,馬上就能憨厚地笑開。
原本沒太多趣味的生活似乎都過得更順暢,並且隔三差五地附帶著妙不可言的好滋味。
唯一覺著不好的就是眼見周惜越來越忙,經常忙得腳不沾地。
他就擔心這清瘦得像長柳條一樣的人會不會不小心忙壞,會不會熬不住。
揣著深切的憂慮,余京海終於盼到本學期的最後兩周,臨近期末考,只要考試結束,老師和學生都能松氣喘息。
上午余京海抱著一箱新福利,還沒到辦公室,老遠就看見周惜和一個穿著校服的學生站在走廊上。
基本都是周惜在動嘴,但說了什麽,余京海聽不清,就是表情挺嚴肅的,估計是在教育學生。
每所學校裡都會有刺頭學生。
余京海又掃了一眼,認出了那男學生。
曾經和他動過手,是想溜出校外的時候被他逮住了,人也是個富家少爺,性子不羈得很,是最不服管束的類型。
雖然還算不上是校霸,但聽說正在努力逼近這個目標。
余京海的腳步驟然加快了。
那學生察覺到動靜,突然側過身,瞧見了來人,頓時挑高眉頭,隨即又撇撇嘴,不耐煩地衝周惜扔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