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喝。”余京海沉啞著聲反駁了兒子給他瞎扣的那一口大鍋。
“你幹啥來的?都幾點了?還不睡?忘了菩薩爸爸怎說的?讓你早點兒睡,不聽話是吧?”
余曉西小臉冒出了委屈,“菩薩爸爸要還給我了嗎?我要聽故事,爸爸讓給你好久了,現在我要菩薩爸爸講故事!”
“講啥玩意兒,今晚沒有。”余京海虎著嗓門,額頭青筋突突地跳蹬,“你聽奶奶講去——媽?媽?!人呢?媽!!趕緊把這崽子拎走!!!”
“哎呦來囉來囉……”余老太太也扯著嗓,從另一頭趕過來,“茶喝忒多了,我就上個廁所……”
“小西瓜你怎從屋裡跑出來了?快,跟奶奶回屋去,今晚你那菩薩爸爸沒空啊,忙著呢……”余老太太抱走了小孫子。
逐漸走遠的婆孫倆還在一問一答著。
“為什麽菩薩爸爸沒空?”
“結婚嘛,奶奶不是跟你說了結婚是怎回事兒嗎?”
“哦……結婚要這麽忙嗎?”
“哎對,特別忙,結婚那可是人生大事兒,最忙嘍……”
余京海關了門,轉身就撲回了床上,壓住了想要起身的周惜。
“要不我先給曉西講故事?”周惜眼睫濕乎著,也浸著汗,掀動間一眨一搖的。
余京海吭吼著抵緊那雙發紅的薄唇,掌心箍穩了周惜的臉,讓他只能瞅著自個兒。
“咱倆的大日子,你還管得著小崽子想怎樣?在你這心裡頭我還是不是最重要的?我還是不是第一了?”
周惜受著他的蠻橫,失笑地歎息著,乖乖地躺了回去。
“是最重要的,第一,只有你是。”
熱潮再度湧起時,他們唇齒相逐,揚帆破冰,攜手奔去最為向往的同一個遠方……
愛語落盡了,天色方明。
余京海起了個大早,打水給愛乾淨的媳婦兒洗舒服了,抱著迷迷糊糊,把他當枕頭埋的周惜,又啃出了一汪的水兒。
這才收拾出屋,去地裡盯收最後的一批西瓜。
周惜睡到日頭高照,懶洋洋地從床上坐直了,就見兒子余曉西在門邊探出半個腦袋,謹慎地往屋裡瞧。
“曉西,來。”周惜輕喊了一句。
余曉西立馬撒開了禁錮似的,飛撲到床上,陷進了周惜溫暖的懷抱裡。
“爸爸,你忙完了嗎?昨天沒有講故事……老爸不讓,奶奶也不讓……我好慘哦……”
周惜被這孩子氣的話逗笑了,隨後喝水潤清了嗓子,便開始給兒子補講故事。
余曉西昨晚等故事等到大半夜,早上又被他老爸拎起來吃早餐,還在外頭玩了大半天。
這回聽著溫溫柔柔的故事聲,心神那叫一個舒坦的,倒頭就趴在周惜的腿邊補起了覺。
周惜把他挪到枕頭上,摸了摸那顆接近光溜溜手感的小腦袋,給他蓋好了被子,才轉身去吃擱在保溫盒裡的早餐。
吃完早餐,他又拉開抽屜,拿出日記本,重溫著最喜歡的那一篇又一篇故事。
回到岩河那天,他就去看過另一家知惜書苑。
真如余京海所說,從外到內,什麽布置都一模一樣,就連櫃台那面牆上的鎮店之寶都是《老人與海》。
只不過放在岩河的這一本不管是整本書還是後套的書皮,皆嶄新無瑕。
他問過余京海,這本的書皮也是余京海親手套的。
手藝見長的男人當時還非從媳婦兒嘴裡討了又一回誇獎。
周惜翻著頁,偶爾會停頓下來,伸手輕拍床板,喃喃著“便宜你了啊”。
耍了個小脾氣的周老師過了一會兒又語調嚴肅地說,“我家老余以後不會跟你好,隻跟我,知道麽?”
正跟床板小聲地醋著,屋外驀地響起了他最是熟悉的渾厚大嗓。
“……媽,阿惜起了不?你有沒看著小西瓜,那小子現在可黏阿惜的,昨晚不是那、啥嗎,累得夠嗆,別讓小西瓜吵著他啊……”
“就你這嗓門,比你兒子都能吵。”老太太中氣十足地啐著親兒子。
事實證明老太太啐得沒錯。
剛睡下沒多久的余曉西就被他老爸的嗓門衝醒了,迷茫地轉了轉小腦瓜,接著啪嗒一下先抱住了距離最近的爸爸。
“曉西,繼續睡,乖啊。”周惜這時卻好像有些急事,叮囑完兒子,便匆匆地掀被下了床,腳步輕飄虛晃著,挪到了屋門口。
屋外太陽明豔,奇妙的光影靜謐地傾灑在院子裡。
只見余京海渾身熱汗,拽著一個大袋子,停在樹下,翻揀起了袋子裡的西瓜。
周惜佇在門邊看了許久,才又邁開腳步,走進了小院。
余京海聽見那細微的腳步聲,猛地抬起了頭,稍微一愣,隨即憨然笑開,衝人喲呵道,“起了啊,媳婦兒快來看,你最愛的西瓜……”
周惜腳步加快了些,到了余京海的跟前,徑直伸手抱住了他剛剛挺直的腰板。
“哎?你、你怎就抱過來了,我這身上都是汗,還沒洗啊……”
周惜收緊了雙臂,氤氳著微紅的臉揚高了,漂亮的桃花眼裡映進了跟前的人影,眼角的小淚痣似在雀躍不已地舞動。
“你犯大錯誤了,余京海先生。”周惜溫聲淺責。
被他擁著的男人訝異地抬眉,隨後騰出一隻手,捏住了那張俊臉皮,很是豪氣地說,“行,你批評唄,甭管啥錯誤,你爺們這就給你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