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都散了吧你們,這大中午的,家裡都沒人?不用開火做飯啦?還跟這兒嘮呢……”
當孩子面提著那事兒,余老太太也很不高興,趕緊一通舞扇,將親戚都催走。
幾個人面面相覷地離開前,三嬸子還忿忿地拉著旁邊的那個嘟囔埋怨。
“你說他媳婦兒討不著,念想就全落孩子那兒了,但再急著想要孩子也不能隨便撿個就真當親的吧……”
“可不是嗎,人家都是往家裡撿寶兒,他倒好,撿個掃把星還拚命護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小周刺激的,忒魔障……”
“唉……算了算了都別說了……”
院子裡,還趴在老太太懷中的余曉西已經變得格外乖巧,不強嘴不鬧騰了,等到余京海抬著那袋西瓜回身進了屋,他立刻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角。
“奶奶,我錯了。”余曉西昂著小腦袋,兩眼淚汪汪的。
“別跟我裝可憐。”老太太拎扇敲過去,“被你氣著的也不是我,要認錯跟你爸認去。”
余曉西似乎猶豫得很,走一步倒回兩步。
老太太瞧見他這小慫樣兒,登時樂了,“幹啥?怕他揍你啊?他那就是嚇唬嚇唬你,啥時候真使大力氣抽過你?”
“不過你也別真仗著他疼你就可勁兒地瞎惹禍……咱老余家的人,得硬氣,也得有度,鬧可以,鬧出麻煩,認識到錯誤了,還得勇敢地去認錯,知道吧?”
余曉西聽完了奶奶的教導,用力地點了頭,立馬開炮進裡屋,去找他老爸承認錯誤。
余京海搬完了西瓜,低頭一瞅,才發現這小崽子背著手,立正在牆角邊。
“老爸,對不起,我不好,你抽我吧!!”道歉式口號響亮地從小崽子的嘴裡迸了出來,人同時附帶了九十度鞠躬的姿勢。
力度卻沒刹住,差點兒就成了滑板直接俯衝到他爸鞋底。
余京海眼疾手快地抓住他領子,把他提溜了起來,擱回小板凳上,隨後進行了嚴肅的談話。
“……曉西,你快四歲了,已經夠著懂事兒的年紀,不能再像以前——”余京海話說到這兒,突地頓住了。
說起來這也是他和他老娘覺著特奇怪的事兒。
撿回這崽子的頭一年,人還挺乖的,話都很少說,後來上幼兒園,接觸的人多了,性子活潑了點兒,卻突然變得忒調皮,動不動就要折騰。
上學本來是學知識學規矩的,他卻跟別人家的小孩兒不太一樣兒,學了個放飛自我,三天不吼扒牆揭瓦。
余京海也很費解,怎麽就跟別人反著來了?
“……咳、總之就是不能再調皮搗蛋。”余京海繼續教育著。
這回的禍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要是沒及時趕到,余曉西就得讓人用掃帚挑飛出去。
禍及他人,肯定也會殃及自個兒。
余曉西聽了半天,似懂非懂,態度倒是很端正的,余京海叮囑他以後真不能再這麽鬧,又拿了一塊冰鎮西瓜塞給他。
余曉西吃西瓜比以前斯文多了,臉上不沾西瓜籽,也會掂好小毛巾隨時擦臉擦嘴擦小手,不慌不忙的,比闖禍的胡鬧樣兒可愛討喜。
“是男子漢不?”余京海擼了擼他的後腦杓,“要真是,答應了就得說話算數。”
余曉西皺巴起小臉,停住了吃瓜的動作,搓揪著小毛巾,像是對這個約定感到為難。
余京海看他這著急的,順手拎走了那條遭罪的毛巾。
“就讓你答應以後不闖禍,有那麽難啊?啥思想啊你,這上頭的毛都要讓你扒禿嘍……你到底為啥非得到處折騰?”
“因為、因為……”余曉西垂下腦袋,急呼呼地吼了出來,“你生病了。生病,以後會死掉,我不想讓你病,不想讓你死掉。”
“……我啥時候生的病?”余京海一頭霧水,“擱哪兒聽來的?”
“奶奶她們說的,說你生病了,這兒——”余曉西扭直了身,小巴掌費勁兒地往上抻,捂住了余京海的胸口,“病了。我也看到老爸你真的病了!”
緊接著就把自個兒瞅得真真的實情,聲情並茂地描述了一遍。
老爸每回摸脖子上掛的那條紅繩都是越摸越難受的樣子,然後幹啥事兒就會變得悶悶的,不得勁兒了……
老爸喝大發了就會抱著小枕頭“吸、吸”的哀嗥,好像特別痛,好像都痛到哭了,都吸溜鼻涕了……
他橫看豎看,就覺著老爸的魂兒是快要被地府公公婆婆給勾走了!
後來余曉西不小心惹了那第一回 的麻煩,余京海忙著教訓他,收拾他整的爛攤子,開始對他耳提面命的,生怕他不學好,成天緊盯著不讓他走歪……
而在余曉西看來就是他老爸威起來了,從頭到腳都長出了生機。
余曉西便認為這種方式可以讓老爸迅速痊愈,恢復健康,於是很努力地上躥下跳。
久而久之就成了他在前頭跑,余京海在後頭跟著攆他,吼他:“小西瓜!余曉西!反了天了!你信不信老子今兒個就把你拍成真西瓜!!”
“——所以老爸,我一定要搶救你!我的老爸!”余曉西表情堅定地舉高了小拳頭。
余京海臉骨抽動著,默然掃出右巴掌,摁下那隻小拳,“別成天瞎想,你老子沒毛病,就是……嗯……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