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嘮會兒啊。”余老太太推了盤瓜子過去,直接開了話題,“小周真走了?”
余京海沉然嗯了一聲,這會兒心思好像都放在了西瓜上。
“你說他這趟來得挺突然,走得還快……”余老太太唉歎著感慨道,“就算沒那層關系了,怎也不知道過來坐坐看看呢?”
“我還以為甭管怎麽著,應該是挺喜歡我這老太婆的吧,哎,這孩子脾氣是真好,最合適過日子,處著舒服……”
老太太這口大氣歎的,忒傷心了,不過是為自個兒傷心,不是為她兒子。
“他不是衝您,他是……”余京海的話聲稍頓了頓,“工作安排今晚就得走,沒辦法。他那就是有工作要忙。”
“哦,他忙啊,他去另頭忙了,你就擱這頭忙唄?”余老太太晃起了扇子,“那敢情好,明兒你嬸兒給介紹的人,你正好去瞅瞅。”
余京海忽然停住了動作,低垂著眼,啞了聲道,“媽,是,咱是說過,你們介紹的,我能見,都見,但我這心裡頭……是真沒辦法。”
“他回來了,今兒個還見著了,他沒怎變,還跟我手機裡存的那些照片一樣兒……”
余京海握緊了麻袋,話說得愈發亂了,最終老實地向親娘坦承了自個兒的想法。
“我見著他那會兒就發現我心思變不了了,我更沒法想別人,真想不了,我就想要他,還想要他……”
“對不起,媽。”
“可算是說出來嘍,瞅你憋得……”余老太太臉上卻不見怒氣,閑閑地哼道,“你要想再試就去試唄,但小周他能和你同個念想嗎?他要不想,你又打算怎麽著?”
“兩年啊,發生的事兒可多著,人想法變得也快,有幾個能像你這麽個牛脾氣,認了誰就認到底的?你想清楚就成。”
“想清楚了,事兒都得做了才知道。”余京海想起自個兒抽屜裡的那兩本日記本,又說,“他讓我試著去過沒有他的生活,覺著我沒準會改主意……”
“我都記好了,甭管怎樣,我得告訴他我這兒的結果。”
余京海定聲說完,站直身,攏起兩袋西瓜,系好了繩子。
“我過兩天就給石頭他們送西瓜去,估計會在宜靖待一陣。”余京海隨即叮囑著,“媽您到時候有啥事兒就打電話啊……”
余老太太頓時有些訝異,她是真沒想到兒子這回計劃得可快可全面,什麽時候去追,怎麽追,都捋得明明白白。
余京海從桐雲道回來就跟還在奇亞工作的石延通了電話,問過了周惜回學校的事兒。
新鬥笠海外行為期兩年,他早盯著時間,想好了到點兒就去宜靖等周惜回國的計劃,岩河這邊的活兒他不會匆忙撒手,都會安排妥當。
雖然周惜還沒到項目結束的時間就提前回了國,但那也沒問題,不過就是把原定的計劃往前挪而已。
“……曉西也跟著去?”老太太最後問。
“對。”余京海點了頭,“那小子放這兒沒人降得住,您又疼他疼得沒邊兒,我還是把他帶著,就帶他認他爸爸去。”
余老太太聽著這勇猛的排布,心下著實怎舌了好一會兒。
余曉西最初是老太太在自家種西瓜那小半塊兒地裡發現的,當時看著是不到一歲的樣子,被小破布潦草地裹著,瘦巴巴的,面色土黃,明顯缺營養。
她把這孩子撈起來,這孩子不哭也不鬧,倒不是不認生,是挺愣挺呆,反應忒慢。
帶回家裡才發現布裡塞著一張皺巴的紙,紙上歪歪扭扭地寫著孩子的出生時日。
原來這孩子竟已經有一歲半大。
老太太便猜這小娃娃大概是被父母給棄了,她可憐這孩子,回頭去和兒子余京海商量。
余京海是當即就乾脆地作了決定,留下來養著,不單要養活,還要養好。
親戚見著了,隨手把那八字紙條拿去給某個師傅瞧過。
那師傅直說這孩子的八字和余京海的不合,特犯衝,進了門就會家宅不寧,霉運相隨。
說得好像余京海要是繼續養這小孩兒,肯定會被克得不成人樣兒。
親戚們勸他和老太太把孩子送到別家或是送去遠點兒的福利院,至少能避禍。
老太太沉默了,余京海倒是毫不含糊地堅持了原先的決定,不送別人也不送福利院,既然帶回家了,就會養到這娃娃長大成人。
至於八字不合犯衝的問題,余京海也沒去評價親戚拉啥風水師攪局的那些個操作,只是很固執地撂明了他的意思——
“就是個小孩兒,怕啥,老子命硬,讓他克。”
還跟親戚們約法三章,誰都得忘了這茬兒,以後甭提,尤其不能當著孩子的面說。
而後,收養這孩子的手續辦下來了,名字也起好了。
一開始老太太嫌想名兒麻煩,就說孩子是在西邊那瓜田撿著的,又是種西瓜的地盤,不然小名兒就叫小西瓜,正經的名兒就直接叫余小西。
余京海琢磨過,覺著“小西”這名兒有點普通,想整個顯得更有文化的,翻了字典,瞧見了“曉”字,再一組合,書面上看著就順眼多了。
他也沒跟誰說,曉西曉西,嘴裡咂吧這名兒的時候,他曾經想起過周惜。
曉西——曉惜,同個音,趕巧了不是?這名字組起來的含義正好合準了他最深的某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