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易把封卓帶到他的房間， 讓封卓坐到床邊。

　　封卓直接就往後一倒， 大剌剌地躺在了他的床上。

　　段易摁開床頭的落地燈， 扯過被子搭在他身上， 然後就轉身出了臥室。

　　閉著眼的封卓緩緩睜開眸子。

　　胃裡翻江倒海， 他撩開被子坐起來，慢慢滑下床，靠著床板屈腿坐在了地上。

　　他耷拉著腦袋，把胳膊擱在膝蓋上，強忍著胃裡的難受，卻壓不住心裡的澀苦。

　　封卓的眼睛失控地越來越酸脹。

　　房間裡很安靜，幾乎落針可聞。

　　倏而，一道開門聲響。

　　段易端著一杯檸檬水走進來。

　　他看到封卓沒躺在床上，而是蜷縮在床邊，皺了皺眉。

　　段易拿著水杯走過來，在低垂著頭的封卓面前蹲下。

　　他這才透過落地燈的光線發覺他在哭。

　　他在一聲不吭地掉眼淚。

　　段易不會哄人，最招架不住別人哭。

　　他輕擰眉心，放緩語氣低聲喚：“封卓?”

　　封卓沒理他，依然低著頭吸鼻子。

　　段易伸出沒有拿水杯的手，想要給他擦眼淚，但被封卓抬手擋開。

　　封卓抬臉偏過頭，看向別處，倔強地不肯看段易一眼。

　　他的眼睛紅通通的，被淚水洗刷的特別亮堂。

　　段易蹩腳地問：“你要不要喝點水?”

　　他說著，把水杯遞過去。

　　封卓抗拒地推開他的手：“我不喝！”

　　沒想到水杯會從段易手裡滑落，杯子裡的檸檬水頓時灑到了他衣服上。

　　段易也沒能幸免。

　　隨著一聲悶響，玻璃杯掉在地上，倒是沒摔壞。

　　封卓低頭看著自己身上濕透的衣服，抿緊唇。

　　平常脾氣並不怎麽好的段易並沒生氣，只是問：“回家前我跟你說的那番話你是不是沒聽進去?”

　　封卓悶聲悶氣地說：“你跟我說什麽了?”

　　段易徹底沒了脾氣。

　　果然是白說。

　　他摸過手機，打開相機裡錄視頻的功能，從側面舉著手機，讓他倆的臉都保持出現在鏡頭內，又重新對封卓解釋了一遍：“我沒有嘲笑你，我笑是因為，你說你怕我生氣，讓我覺得你很在意我。”

　　“封卓，我尊重並理解每個人的性取向，況且我和你一樣，喜歡男人。”

　　封卓神色震驚地抬眼盯著段易。

　　他臉上還殘留著一道道淚痕。

　　“這次懂了嗎?”段易凝視著他，低聲問。

　　封卓沒立刻說話，只有眼淚再一次滑落。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這麽能哭。

　　也或許，只是因為酒精作祟，無法控制情緒而已。

　　“我以為你在笑我喜歡同性……”封卓一邊掉淚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我怕你覺得我惡心。”

　　“在你說這番話之前，我特別迷茫，楊晴晴說我值得被喜歡，可是，如果我值得被喜歡，為什麽我爸媽不要我，我喜歡的人要笑我……為什麽，我想要的愛，一點都得不到。”

　　段易已經把手機放下。

　　他伸手，用指腹幫封卓擦掉眼淚，然後低喃：“我喜歡你，封卓。”

　　“你想要的愛，我給你。”段易話語心疼地說完，把封卓輕輕抱住。

　　“你之前一直問我缺什麽，我說我什麽都不缺，等缺了再找你要。”段易的喉結微滾，認真道：“現在我缺了，我想向你討要一份感情，還有一個人。”

　　封卓登時哭得更凶。

　　他把臉埋在她頸肩，一邊哭一邊沒好氣地說：“煩死了！我不想哭。”

　　可是眼淚不聽話，一個勁兒地往外湧。

　　隨即他又吸著鼻子不滿地抱怨：“衣服都濕透了，難受死了。”

　　段易卻說：“我要知道你的回答。”

　　封卓默了默，抬手回擁住他。

　　“我貪戀你的喜歡。”

　　“想要你給的愛。”

　　“易老師，”封卓吸了吸鼻子，“你跟我談吧。”

　　段易應道：“好。”

　　雖然段易早就把手機放在了旁邊，但視頻的錄製並沒有停止。

　　他們說的每句話，都被錄進了視頻。

　　隨後，封卓被段易從地上拉起來，段易給他找了身衣服，封卓就進浴室去洗澡了。

　　段易停止錄製視頻，轉手就發給了封卓一份。

　　省的他明早起來酒醒了不認帳。

　　封卓洗完澡後穿著段易的T恤和運動褲走出來。

　　雖然段易比他略高一點，但衣服穿在他身上還是合適的。

　　段易已經去幫他重新倒了杯檸檬水端進來。

　　他把水遞給封卓，自己就去浴室洗澡了。

　　等段易從浴室出來，封卓已經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他沒枕枕頭也沒蓋被子。

　　就這麽以雙腿微蜷稍稍弓背的姿勢睡著了。

　　段易來到床邊，把他往上挪了挪，讓他枕著枕頭睡，隨後又幫他蓋好被子。

　　而後，段易躺到床的另一側，伸手關了燈。

　　房間裡登時陷入黑暗。

　　他側過身，正對著睡熟的封卓，隱約能看到封卓的輪廓。

　　段易毫無困意，不知道這樣盯著封卓看了多久，他才翻身平躺，閉上眼醞釀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