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離不知道他要拿什麽， 但是「嗯」了一聲。

　　每次放學時都是最熱鬧的時候， 雖然已經十點了，但依然人潮湧動， 趕著回宿舍的，趕著去運動的，趕著談戀愛的， 還有趕著在洗衣房扎推的。

　　程離站在一棵樹下等著薑之，看著面前的煙火人間， 他突然對高中生活產生了一絲留戀以及不尋常的感情。

　　在此之前， 他把學生時代當做是踏板， 他在這個階段的任務就是厚積，等待著高考中的爆發。

　　就像完成一個階段性的任務， 而這個時間段，只是他完成任務的時間載體，除此之外， 沒什麽特別的意義。

　　可現在他覺得不同， 他前幾十年跟同齡人一直保持著一種「置身事外」的狀態， 這是第一次， 他有了「身在其中」的感覺。

　　程離想，這是因為薑之，薑之就仿佛他和世界的紐帶，他的肆意張揚和他為人處世的方法，也在漸漸把自己帶入其中。

　　程離想，也許他不應該限制薑之的交往，他應該相信薑之自己具備分辨的能力。

　　而且，人這一生總要結交不同的人，如果交的朋友全是人中龍鳳，又有什麽意思呢？

　　瀾水夜晚的寒風愈發凌冽，但人群中冒著騰騰的熱氣，程離看著，沒一會兒就見薑之從洗衣房出來了，手裡還提著一個什麽。

　　走進了，程離才發現那是一個蛋糕。

　　他張了張嘴，眸中劃過茫然。

　　薑之一手提蛋糕一手插兜，整個人都凍得打哆嗦，“這才什麽時候天就這麽冷了，我看離下雪也不遠了。”

　　“薑哥，這是..”

　　薑之凍得發紅的臉蛋上露出一個神采飛揚的笑來，“生日蛋糕啊，生日快樂，小橙子。”

　　“你怎麽知道我生日的？”

　　薑之看他傻乎乎的樣子，用原話回他，“知道一個生日很難？”

　　後面又笑著補了句，“我這麽喜歡你，以後的每一個紀念日我都會記得。”

　　薑之用凍僵的手指在程離面前數了數，“什麽周年紀念日，一百天紀念日，二百天紀念日，第一次拉手紀念日，第一次親嘴紀念日，第一次..”

　　薑之沒說完，就被程離抱住了。

　　程離一手攬住他肩膀，一手把那隻凍僵的手揣進自己兜裡，趁著漆黑夜色，偏頭在薑之脖子上親了一口。

　　薑之笑了笑，“你可別哭啊，我懶得哄你。”

　　程離用悶悶的鼻音說:“不哭。”

　　抱了有一分鍾，薑之覺得再抱下去明天他該出名了，就把程離扒開，“行了，走，回家吃蛋糕去。”

　　程離烏黑淨亮的瞳仁中全是薑之的倒影，他認真地點點頭。

　　二人回到家中，程雲輝已經睡了，桌上用保溫蓋蓋了一碗長壽面。

　　沒有字條，也沒有精心準備的party，但薑之能看出來，這面條是一根一根的手擀麵，廚房的面板還沒收，裡面放了兩個雞蛋，打開蓋子後香氣四溢。

　　程雲輝是個沉默寡言的老實男人，就像每個家庭的父親一樣，承擔起全家的重擔。

　　“叔叔做飯挺香的，聞著我都餓了。”

　　程離去廚房掀開鍋，發現裡面果然還有，他開火熱了熱，又下了兩個雞蛋，幾分鍾後端著第二碗面出來，“吃吧，本來說我做夜宵的，我爸代勞了。”

　　薑之的肚子很合時宜地叫了兩聲，他先讓程離趕緊坐下，隨後拆開蛋糕，插上蠟燭，拿打火機一個一個點著，又去關了客廳的燈。

　　明亮的白熾燈暗淡下去之後，蠟燭的光線慢慢映照在兩個人臉上。

　　薑之「嘖」了一聲，催促道:“別看我啊，許願，許個願。”

　　程離這才慢慢閉上眼睛，不知道在許什麽願望。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睛，“許完了。”

　　“吹蠟燭吧，記得一口氣吹完。”

　　程離按照薑之說的吹了蠟燭，當蠟燭滅掉的一瞬間，薑之就撲了過去，摟住他的脖子照臉上親了個響的，程雲輝還在屋裡，他不敢太猖狂，壓低聲音道:“生日快樂，寶貝兒！”

　　程離笑著吻住薑之的唇，“謝謝薑哥，這是我第一次吃自己的生日蛋糕。”

　　“嗯？”薑之推開他想問，卻被程離摟著接了個吻。

　　氣喘籲籲地分開之後，程離才解釋道:“之前媽媽和哥哥還在的時候，我跟哥哥生日離得近，每年都一起過，但是挑的日子還是個中間的，等於我倆誰也沒過。”

　　程離回憶起往事，眼裡也帶著笑意，薑之看得突然有些心疼，想把人抱進懷裡呼嚕呼嚕毛。

　　他捏了捏程離的手，“你跟你媽媽，現在還有聯系嗎？”

　　程離搖搖頭，“她帶著哥走了好幾年了，當時就沒留聯系方式，我那時太小，只知道哭，不知道她是不想讓我們找到。”

　　薑之不知道說什麽，讓他去理解天下有母親會拋棄自己的孩子，是個很難的事，但他也知道，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事情存在。

　　“也許她當時有苦衷，但你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去找找他們呢？”

　　程離說:“爺爺和奶奶感情很好，恩愛了一輩子，爸爸和媽媽卻不是，我小時候他們就經常吵架，可能分開對他們來說才是正確的選擇。”

　　程離自嘲地笑了一下，“就是想見見我哥，打算以後大學時間多了，去找找。”

　　薑之點點頭，只要程離願意找，他也就可以發動他家的關系幫忙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