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離簡單地收拾了點東西,兩人給爺爺披上外套,拿好鑰匙就出門了。
程離所在的小區門口是一條小街,他們需要走過巷子到馬路上去打車。
此時已是秋天,天黑得比夏日要早,這個時間太陽隻低低地垂在天際,留下最後一絲光線。
程離爺爺一直絮絮叨叨地跟程離講著話,“你爸爸發照片過來了,她沒瘦,就是頭髮有點白,跟十年前一模一樣,誒呦,倒是我這把老骨頭變難看了。”
“你奶奶這幾年這幾年沒受苦,這世上還是好心人多啊,我就怕她呆呆地在外面被人欺負。”
程離奶奶有老年癡呆症,總是迷迷糊糊的,交談中薑之知道,她那年走失後輾轉多地,被當地一家福利機構收留。
因為查不到任何身份信息,這幾年一直在那裡待著,被志願者們輪流照看,生活條件還是有保障。
最近當地一家媒體弄了個采訪專題,就是以那些疑似走失、拐賣的老人和兒童為采訪對象,向全國信息網裡更新了多個身份信息,這才被一直關注這方面信息的程離爸爸找到。
薑之聽著心酸的同時也感到寬慰,走丟了這麽多年,人能找到本身就是撞了大運,何況人還是健全無缺的,這已經很好了。
程離一直安撫著他爺爺的情緒,薑之剛打算拿手機叫車,就見小巷盡頭出現了幾個人。
程離先發現這幾人,他頓住腳步,看清人臉後眼神瞬間變了,這正是最近在學校堵他的那幾波人其中的一波。
真是陰魂不散,程離眸中浮現一抹駭人的光,平時就算了,現在一切擋他路的都不會有好下場。
程離爺爺還沒回過神來,“這是..”
程離放開他爺爺,腿剛邁出去一步,胳膊就被薑之攔下。
薑之從他身後走過來,借著昏暗的天光掃了那幾人一眼,說:“三中的吧?”
那幾人面面相覷,他們是薛松叫來的人,各個年級都有,當然也知道薑之,這下有些難辦。
薑之知道這些應該就是薛松的人,把話說開讓他們讓路就行,只是程離還在這兒,薑之沒法說。
“薑哥,”程離直視前方那幾人,“你別管了,我跟他們說。”
..你說個屁.
薑之扭頭道:“這些人我認識,你先帶爺爺出去打車,我一會兒就來。”
程離卻看也沒看他一眼,一拳直直衝著為首那人去了。
「哐」一聲,那人被他打得直接坐到了後面的一堆廢棄鐵桶上。
場面頓時混亂了,那兄弟幾個接連堵了程離好幾天,程離連一句話都沒搭理他們,雙方言語衝突都沒起過,沒想到這是個話不多人狠的主兒,直接開打。
薑之更是沒想到程離這麽猛,平時在他身邊就知道哼哼唧唧地撒嬌,要麽就使小性子鬧脾氣,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程離打架。
對方的人反應很快,蒙了一瞬就衝程離撲上去了,“我乾你三舅老爺的,誰讓你動手了!”
混亂之中薑之隻來得及看了一眼程離爺爺,發現老頭子不僅完全不怕,甚至還揮著手臂有想加入的趨勢。
“大孫子加油,打死他們這幫狗日的,敢堵我們,個小癟三!”
薑之目瞪口呆,緊接著就被卷入了混戰。
二對五,速戰速決。
三分鍾後,五個人攤在地上滿地打滾,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
薑之和程離身上都掛了彩,薑之的側臉被蹭了一拳,程離的短袖不知道被誰拽爛了,現在左邊胳膊只剩下幾根布條破破爛爛地掛著。
兩人的臉和頭髮都灰撲撲的,薑之看著程離的樣子,突然沒忍住笑了一聲。
程離本來看他的臉還有些心疼,聽到薑之笑,他也忍不住了,兩人對視片刻,都笑倒了。
程離爺爺在一旁喊加油喊得嗓子都啞了,這時才顧上伸著脖子問了一句,“大孫子,他們跟你有什麽仇啊?為什麽堵你?”
程離捂著肚子停下,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看著地上那幾人說:“管他呢,爺爺,嫉妒你孫子的人多了去了,我一般顧不上理他們。”
夕陽的最後一抹余暉已經消失,小巷中的兩個少年直立的身影顯得單薄又頑強。
地上躺著七七八八的人,程離沒再看一眼,風呼嘯而過,卷起他額前凌亂的發,他從地上把書包撿起來,走過去看薑之的臉。
他臉頰處擦紅了一片,程離指尖輕輕撫過,眉毛擰了起來,“疼不疼?”
近在咫尺的距離下,程離臉上的每一根纖維都清晰可見,薑之能看見他鼻子上髒兮兮的灰,看見他嘴唇上破的小口子,能看見他眉間的「川」字。
最好看的,是那雙眼睛。
漆黑淨亮的瞳仁像兩顆溫潤的琥珀,羽睫安靜地鋪陳在四周,像一副濃墨重彩的水墨畫,在這昏暗破敗的小巷中,程離好像在發光。
“不疼,”薑之喉結上下滾了滾,“沒感覺。”
他又問:“你呢,這袖子怎麽回事?”
他不提還好,一提兩人又想笑。
“被誰抓了一下吧,我也沒感覺。”
程離的手還在薑之臉上,“家裡有藥,一會兒回去給你擦擦。”
薑之心虛地瞥了一眼程離爺爺,推開他的手,應聲道:“哦,行。”
程離開心地笑了起來,今天多年夙願得償,他又痛快地打了一架,心上人晚上在他家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