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之跟在他身後,笑嘻嘻道,“又生氣了?別啊,我告訴你,他是我以前一個哥們兒,後來因為點矛盾,我不想跟他玩兒,但這人臉皮厚老纏著我,以後再見了不用理他就行。”
程離走在前方,過了一會兒問,“什麽矛盾?”
薑之「嘿」了一聲,“我不能有點隱私是不是?你這麽刨根問底的幹嘛。”
程離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兩人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一前一後行走,程離在前面推著車,薑之跟在他身後,一手插兜,一手玩著那根狗尾草。
朝陽的曙光在天際露出一道幻影,街道兩側的店鋪和樓房綿延鋪陳,在視平線的盡頭收為一點。
瀾水的天空將明未明,透亮的藍色夜空還有幾顆沒散盡的星星,薑之喊了程離一聲,“我們先去買早飯吧,餓死了。”
程離腳步慢了下來,半晌對他道:“上車。”
薑之笑了一下,突然跑過去從後面搶走了程離的自行車,大笑著說:“這是我的了!”
程離一愣,隨後怒道:“你幼不幼稚!”他追上去,“車鏈子剛掉過,你跑太快一會兒又掉了!”
於是半個小時後,程離一手的黑色車油,騎車陰沉著面色往家走。
薑之悻悻坐在後座,同樣一手車油,甚至臉上還有幾道,他手裡抓著一個煎餅,正默默啃著。
到家後,兩人沉默著洗漱一番,等到七點鍾,程離進了爺爺房間去叫他起床。
“煩死了煩死了,我可不想去。”程離爺爺躺在床上耍賴。
程離把他扶起來,一邊幫他穿衣服一邊道:“昨天怎麽說的,你不去住院奶奶回來就不要你了,牛肉餃子都給你吃了,你還想耍賴?”
程離爺爺嘟囔著從床上起來,被程離套上衣服,薑之在門口提著程離剛才收拾好的大包小包,一邊在手機上叫車。
十分鍾後程離帶著爺爺出來,薑之看他們東西都拿全了,“車已經在樓下了,我們下去吧。”說著就要開門。
程離卻突然從他手中拿過行李,衝他說:“薑哥,你在家休息吧,我帶爺爺去就行。”
薑之一愣,他先沒管這個稱呼,“你一個人行嗎,我也去吧,反正我沒事做,你還..”
程離說:“你在家補補覺,醫院那邊我熟悉,中午我不回來了,你自己準備點吃的。”
程離爺爺咳了一聲,衝薑之說:“對,對,小離一個人就夠了,小薑啊,你是不是沒睡好啊,再睡一會兒吧,看這黑眼圈比得上熊貓了。”
薑之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隨後程離就帶著他爺爺出去了。
薑之有些怔愣,他以為程離是打算讓他跟去的,不過他什麽也不懂,去了可能也是添麻煩吧。
薑之在客廳站了幾秒,轉身回了房間。
坐到書桌前,他想起程離爺爺說他有黑眼圈,於是又去衛生間看了看。
確實,薑之看著鏡中的人,兩隻眼下掛著大大的烏青,有些影響顏值,但程離昨晚也是一晚沒睡,他呢?他不困嗎?
薑之又回了房間,他一直沒深想程離家中的情況,比如他一直說的「奶奶」,還有上次程離爺爺手機的通訊錄,那幾個撥打不通的號碼,甚至程離的備注是「二孫子」,那上面還有一個「大孫子」的備注。
程離有哥哥?
這個認知浮現在腦海中的瞬間,薑之呼吸滯了幾秒,但很快,他呼出一口氣,摸到床上躺下了。
他至今也沒有忘記那天看到程離的第一眼,他心中湧上的那股熟悉感覺。
程離跟他弟弟很像。
那個在三歲死去的弟弟。
薑之閉上眼睛,把被子拽過頭頂,不再多想。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薑之醒來已經是下午五點鍾了。
家裡有點暗,薑之搓搓眉心,翻身從床上下來了,家裡安靜得落針可聞,薑之打了個哆嗦,小聲道:“這他媽也太冷清了。”
程離那個孫子在幹什麽呢?
薑之已經睡飽了,現在覺得精力很旺盛,去醫院看看那爺孫倆吧!
他知道地址,叫上車後直奔醫院,只是到醫院之後薑之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看著住院部人來人往,一樓大廳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人,晚飯時間,家屬下樓打飯,幾個小護士挎著胳膊笑嘻嘻地邊走邊聊,還有舉著吊瓶的家長身後跟著哇哇大哭的熊孩子。
薑之拽住一個護士,問道:“你好,請問哮喘病人住幾層?”
那小護士估計覺得他長得帥,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他看,說:“哮喘啊,普內吧,你去十三層看看。”
薑之道過謝,坐電梯去了十三層。
他剛才在醫院門口的一家飯店裡打包了四菜一湯,此時兩隻手上拎著滿當當的打包盒,電梯裡人擠人,薑之繃緊身體站得筆直,盡量保護住打包盒。
十三層到,電梯門「叮」的一聲向兩邊打開,薑之仿佛社恐發作,看著前面沒有一絲想要挪動腳步出去的人群,他硬著頭皮說了聲,“借過。”
沒人理他。
眼見電梯門就要關上,薑之豁出去了,“讓一下讓一下,讓我出去。”
一群人給他擠出一條通路,薑之擠出來後覺得自己皮都掉了一層。
他抬頭看了看指示牌,向著「呼吸內科」的方向走去。
這個走廊大概有十幾個病房,薑之挨個扒著門看,當他已經數不清自己在看第幾個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