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不錯。”他要笑不笑,開口說了進屋以來第二句話。
薑小溪站得離他盡量遠,但是空間就這麽點,躲是沒用的。
“你……你怎麽來了?”
魏啟東出現得太突然,被突然識破計劃的恐慌還沒蘇醒,但是身體對危險的本能預判讓薑小溪迅速集中精神,應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
他腦子裡一瞬間湧進大量信息和應對辦法,最終心一橫,反正也被抓了個正著,乾脆實話實說:“你看到了……我自己租的房子,是做家教賺的錢。”
他一股腦地說出來,生怕一停頓就沒勇氣說下去。
魏啟東眼眸漆黑,像翻湧的深淵,薑小溪不敢直視,微微偏了頭,視線定格在沙發邊幾上的一套攝影書上,那是言城剛剛送給他的,腰封和包裝已經撕開,他剛剛才翻了兩頁。
“中午回去太遠了,就住在這裡,晚上……晚上回去。”
他磕磕巴巴講著話,鼻頭上泛著粉,額上也有細密的汗珠湧出來,強壓著鎮定的樣子像個被掐住脖子的兔子,在被咬斷脖子之前試圖跟一隻狼講道理。
魏啟東甚至笑了笑,也不接他的話,問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問題:
“你和言城睡了?”
言語平淡,表情如常,就跟問了一句今晚吃了什麽一樣。
什麽?薑小溪似乎花了點時間理解了一下這個問題,才明白是什麽意思。
他臉猛地漲紅了,圓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你在胡說什麽?”
沒再糾纏這個問題,魏啟東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對面那人,說:“走吧。”
薑小溪往後靠了靠,沒說話。
“準備得這麽充分,難道不是想分手嗎?”魏啟東看著他,語氣裡帶著一種詭異的鼓勵和誘惑,“好,那你把留在我那裡的東西拿走。”
什麽?!
薑小溪被魏啟東的反應搞蒙了,他這是同意分手了?
但又直覺哪裡不對。
魏啟東已經走到門口,他伸出手,沒有碰薑小溪,但動作中的命令意味不容置疑。
薑小溪腦子徹底被打亂,怔怔望著眼前的男人,不知道該說什麽,但還是循著本能說了一句:“那我明天就去拿,可以嗎?”
“薑小溪,這不是你說了算的。”魏啟東冷冷地重複,“現在就去。”
薑小溪隻覺全身發毛,他定了定神,細聲說“好”。
兩人前後腳往樓下走。
這種老式樓房,鄰裡之間說話聲音大點就能聽到。經過二樓時,孩子玩鬧的聲音、鄰居咳嗽的聲音,都穿過入戶門傳出來,清晰可聞。
走到一樓,還差幾級台階時,薑小溪停下了。
他用力握著生鏽的斑駁欄杆,或許是覺得今天的一切太反常,也或許是清醒了一點的腦子裡本能覺察到危險,於是他不肯再往下走,站在那裡,聲如蚊蚋:
“我還是不去了,明天等你上了班,我自己去拿行李就好。你可以讓方姨看著我,我不會亂動你家裡的東西。”
魏啟東回頭看著他,那眼神就像看一隻即將落入陷阱卻還在妄圖和凶殘的獵人講道理的小動物,幼稚得可笑。
然後他用不容拒絕的口氣說:“如果你不想整個樓的人都被你吵醒的話,你大可以試試。”
薑小溪還是坐進了魏啟東的車。
他兩隻手緊緊抓著安全帶,努力想平靜下來:“我很快就走,不會耽誤你時間的。”
魏啟東並不答話。
車子很快開回瑞虹居。下了車,魏啟東打開車門走出來,然後站在一邊,等薑小溪慢吞吞出來。
薑小溪腦子有些木,但到了這一步,也隻好硬著頭皮進屋。
在玄關迅速換好鞋,薑小溪隻想快一點離開,打定主意隨便收拾一下就走,所以他顧不上其他,目標明確地往二樓走去。
然而魏啟東沒有動。他站在玄關的暗影裡,不說話也不動,像從地獄裡一步步走出來的修羅,在醞釀著將人怎麽撕碎才能泄憤。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我剛才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剛踏上二樓台階的薑小溪轉過頭來,臉上寫著疑惑,明顯忘了魏啟東問了什麽問題。
“你和言城睡了?”魏啟東又重複了一遍那個侮辱性極強的問題。
魏啟東像一塊行走的冰川,厚厚的冰層下面壓著翻湧的火山,沒爆發之前,和常人沒什麽兩樣。現在,火山爆發了。
薑小溪終於遲鈍地意識到,他被騙了,他走不掉了。
薑小溪兩隻手緊緊攥著,指甲掐進肉裡,緊抿的嘴唇失了平時的肉粉,他這是真氣急了,不可理喻的問題他不想回答。
他轉身走上樓梯,回了一句”我先去收拾東西”。
然而剛邁出一步,薑小溪的手臂就突然被一股巨力抓住,往上一扯,整個人摔向樓梯。
台階上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突然而來的力度讓瞬間失控的身體結結實實撞在上面,胸腔內立刻傳來破碎的痛楚。
薑小溪悶哼一聲,來不及站起來,就被一隻鐵鉗般的手抓住,沿著樓梯向上拖去。
他本能掙扎,另一隻手胡亂抓著,混亂中抓住了身側的欄杆,然而隻停留了一瞬,就被扯開。
偌大的房間裡沒有什麽能阻止這場行凶。
“你放開……”薑小溪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懵,在經歷短暫的空白之後,大腦出於應激本能給出反應,他驚聲尖叫,試圖擺脫那只要把他拖向地獄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