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那麽多海島,單單挑一個連地圖上都找不到的窮地方,他安的什麽心,你不知道?”魏啟東看起來面色如常,聲音也沒起伏,但說出來的話讓聽的人刺耳。
薑小溪臉漲紅了:“我們只是朋友。”
“是朋友,第一時間知道我們分了手,知道你回了多魚島。”魏啟東抽一張紙巾擦擦手,扔到餐桌上,“然後要去找你,之後呢?你想再玩一次撿人遊戲?由朋友變成男朋友?”
一連串的反問咄咄逼人,薑小溪一口氣哽在喉間,吐不出來咽不下去,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什麽撿人遊戲,你不要胡說。”
薑小溪不擅長和人理論,生氣了罵人說不出別的什麽話來,頂多來來去去地說對方“有病”,但他不想用這個詞說魏啟東,盡管他真的覺得魏啟東這個想法是“有病”。
偌大的餐廳很安靜,方姨不見蹤影,整個別墅裡似乎只能聽見魏啟東冷淡中帶著刀的話。
“我很好奇,你提分手那一次,言城給你說了什麽,讓你突然有了要走的決心。你們在飯店待了兩個多小時,總不能只是討論天氣和菜品吧?”魏啟東審視著薑小溪漸漸變白的臉,不再拐彎抹角。
魏啟東對薑小溪的把控和“十拿九穩”,是在言城這個人出現之後才有了裂縫。開始的時候他沒覺得有什麽,也不屑於在自己枕邊人身上深究情感波動和情緒異常。但在他和薑小溪的每個問題節點上,都似乎有言城的身影。
這個人像一根刺,漸漸扎進魏啟東心臟裡,讓他想不顧理智拔出來。
這時候他還不願意承認,這種十分負面的情緒就是嫉妒。
而薑小溪也很錯誤地在這“嫉妒”之上又添了一把火。
“你怎麽知道?”
“你監視我?”
薑小溪這才想起來,那天來接他的於坤,怎麽可能那麽準確地知道他的位置。是他太傻,聽信了別人偶遇的話。
魏啟東沉沉看著他,沒否認。
薑小溪心底轟地湧上來一股情緒,一下子衝到腦子裡,他很少失控,口不擇言,就算在極度震驚和生氣的情況下,也會記得深呼吸。然而監視人這種只會從電視裡看到的情節,在現實中出現在自己身上,還是讓他難以置信。
“你真可怕。”
這句話壓在他心裡很久,在無數次被傷害和慢待的事件中,薑小溪已經給魏啟東打上了“可怕”這個標簽,但這次不同的是,他親口說了出來。
他說:“魏啟東,你真可怕。”
魏啟東笑了,滿不在乎地挑眉:“那又怎麽樣,你還不是要和我這個可怕的人生活在一起?”
“我不願意!是你逼我的!”薑小溪站起來,身子向後撤了兩步,下意識做出來一個防禦的姿勢,“是你在島上散播的流言吧,也是你找了民政局的人來調查小川,是你逼我的。”
這段時間的平和假象在這一刻終於撕碎,露出了原本的樣子。他們之間的關系本就創口很深,現在隻用一塊沒什麽用的創可貼遮著,只是起到了表面上好看的作用,其實骨子裡仍在滲血,只是薑小溪假裝看不見而已。
他也只能看不見,看不見魏啟東的鉗製、威脅和手段。
看見了又怎樣,還是擺脫不了。
魏啟東冷冷說道:“薑小溪,你說過會永遠陪著我。我也說過,你要是食言,我饒不了你。”
“我為什麽食言,你最清楚原因。”
薑小溪拳頭攥緊,眼底通紅,顫抖的話從嗓子裡一字一句擠出來:“那天我看了視頻。”
然後沒給魏啟東思考和疑惑的時間,又說:“你和林深的視頻。”
時間凝固了一瞬。
魏啟東霍地站了起來,身下的椅子和地板摩擦,發出尖利的刺啦聲,他惡狠狠地說:“言城還真是不遺余力。”
“你自己做的事,跟別人有什麽關系。”薑小溪聲音提高了一些,像是質問,也是詰責。
“我想離開,跟視頻沒什麽關系,只是因為你不是大魚。我們早就完了。”
這句話不啻於一條引線,在本就乾燥炎熱的午後引爆了一個地雷。
魏啟東最討厭聽到薑小溪說什麽他不是大魚,他不是大魚誰是,是言城嗎?是外面任何一個覬覦薑小溪的人嗎?
薑小溪防禦的姿勢、緊繃的身體和驚懼憤怒的表情,讓魏啟東保存了小部分理智。他深吸一口氣,手指捏得咯咯作響,努力克制著想撕碎眼前這個人的衝動:“如果你還想回多魚島,還想見到你弟弟,以後最好把這句話爛在肚子裡。”
“我知道你怎麽想的,”魏啟東繞過長長的餐桌,一步一步向薑小溪走過來,“你在等,等我夠了膩了,願意放過你了,你立刻就走。”
冷笑聲從他胸腔處傳來,像魔鬼在低語:“你以為多魚島你還能回得去?你以為薑小川你還能帶得走?”
對恐懼的本能讓薑小溪不斷後退,腳下的拖鞋也不見了,兩隻蒼白脆弱的腳頂到牆根。他已經退到餐桌最後面的牆上,那面牆繪了立體浮雕,一些小小的凸起頂在背上,很疼。
薑小溪看著近在咫尺的臉,眉眼、鼻子、嘴巴,都是大魚的樣子,可是表情卻不是,靈魂也不是,他愛的人不會說這樣傷人的話,也不會做這樣傷人的事。
眼淚從睜大的眼睛裡一顆一顆砸下來,落在腳背上。他就是這麽不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