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順利找到薑大魚,已經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了。
話題到此結束,魏啟東又捏了捏緊皺的眉心。事實上,他還沒想過要怎麽安排薑小溪,這個他失憶期間的救命恩人,以及失憶期間的男朋友。
他一回來就被扔進爾虞我詐和腥風血雨中,被利益和爭鬥裹挾著,無暇去思考之前那半年自己的所作所為,也無暇顧及多魚島上的一切,當然這也包括薑小溪。
現在來看,薑小溪其實是很合他心意的。但他有太多事情要做,薑小溪並不是最首要處理的“當務之急”。所以他毫不猶豫離開,一方面確實是因為自己顧不上,另一方面也是不希望有多余的人或者事來分散精力。當初從雲城離開時,魏玄問他以後要怎麽處置這個人和這件事。他心裡是有答案的,先給錢,等回來把正事辦完了,如果還有心思,那就把人接過來。
至於再以後怎麽樣,他想不了那麽遠,也懶得費心思去想。
他沒想到的是,薑小溪竟然能找到首府來。既然來了,就先這樣吧,身邊有個可心的人,倒也不錯。
魏啟東在感情上一向乾脆利落,既然做好了決定,也沒什麽再猶豫思量的。
車子很快停在瑞虹居。薑小溪跟著魏啟東下了車,被他一路牽著進了房間。
瑞虹居是近郊一處高檔社區,一共十幾棟二層別墅,錯落分布在綠化環境極佳的一個個小型花園中。魏啟東喜歡獨居,常年生活在這裡,除了定期過來打掃和做飯的家政人員,從未有別人住進來過。
於坤跟在後面,手心有點冒汗,不由地多看了薑小溪幾眼,能勞動大老板親自去接,還是接回了瑞虹居,這件事本身就夠史無前例。看這個樣子,大老板還想著讓這個人在這裡長期住下去。
魏啟東帶薑小溪進屋,還給他拿了一雙新拖鞋。
“你以後住在這裡,中午會有人過來做飯、打掃衛生,我先帶你去臥室,你先洗個澡睡一覺。”魏啟東牽著薑小溪去二樓,開了一間客臥,就在他自己的主臥旁邊。
又簡單交代了幾句,才說:“我還要去公司,有事晚上回來再說。”
薑小溪在接踵而至的一波三折中,還沒有回過神來,此時聽到魏啟東要走,本能去扯他的衣袖,滿眼都寫著“別拋下我”的乞求。
魏啟東突然心情變好了點,被人這麽無條件無目的依賴的感覺很熟悉,也很好。
所以他很輕地揉了揉薑小溪的頭髮,就像在多魚島上的無數個日夜一樣,說話的聲音也柔下來:“你安心待著,不用想別的。”
車子引擎聲由近及遠,漸漸完全聽不見了。
薑小溪站在空蕩蕩的臥室裡,隔著窗戶目送魏啟東下樓離開。他應該是真的很忙,從大門口到上車那段距離走得很快,手裡拿著電話,似乎在處理什麽事情。從上往下看,能看到他凌厲的發頂和微蹙的眉毛,拿著手機的手臂肌肉鼓動有力,走姿乾淨利落。
剛剛還在柔聲和他說話的薑大魚,似乎一離開就立刻變成了魏啟東。
薑小溪拍拍自己的臉,感覺腦子還是木木的,直到感覺到疼,才知道真的不是做夢。他真的找到了大魚,而且跟著大魚回了家。而不是一覺醒來,還蜷縮在那個漆黑空曠的走廊裡,背後是永遠不會打開的大門,前面是永遠不會出現的腳步。
這個房子很大,薑小溪從臥室出來,在魏啟東門口駐足了一會兒,然後從二樓走廊下到一樓,慢慢在客廳裡轉了轉,又走去餐廳和廚房。
家政中午才會來,現在房子裡除了他沒有別人,但他依然走得小心翼翼,好像一隻剛睜開眼的雛鳥,好奇又謹慎地打量著眼前的新世界,這是魏啟東的世界。
可能沒誰談個戀愛像他一樣了。
他深愛的人,給他的每一份甜蜜和喜悅都讓人從頭到腳覺得幸福,他們彼此相愛,彼此熟悉對方的性格、生活和習性,彼此沒有秘密,觸摸過對方最隱私的內心和靈魂。
然而,他的愛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又完全是個陌生人,名字、背景、經歷、情感,一概陌生。
或者說,他愛的人,只是魏啟東的某個階段,而不是魏啟東的全部。
但此時的薑小溪,還意識不到這兩種愛情之間的差別,就已經無可救藥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房間布置簡單,基礎色是灰和白,沒有多余的色彩和裝飾,和主人一樣。
薑小溪想起之前看過的雜志上說,這種裝修風格應該就是性冷淡風。但是要說和大魚一樣,那就有點牽強了,畢竟大魚在某些方面可一點也不冷淡。薑小溪晃晃頭,拍拍自己微紅的臉,暗罵自己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真是不知羞。
他滿心雀躍,在客廳的角落裡小幅度轉了個圈,又轉了一個,然後雙手捂住臉,發出了一點歡快的哼唧聲。終於找到了大魚,之前想問的那個答案好像也不重要了。
因為大魚帶他回了家。
光想想這件事,他這段時間懸著的一顆心便都落到了實處。
他一整晚沒怎麽睡,精神再怎麽亢奮,身體也被遲來的疲累拖垮。他再次回到自己房間,簡單衝了一個澡,很快便陷入沉睡。
夜色潑墨般暈開,只有客廳開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餐廳裡蓋著做好的飯菜,整個家裡都靜悄悄的,和往常一樣。白天尋來的那個男孩,仿佛只是魏啟東連日廢寢忘食的工作導致大腦短暫停擺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