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三點了,他的薯條就快要到了。
可祁川卻說:“他今天不會來了,以後也不會了。”
歸攏衣架的手頓了一秒,傅歌沒有抬起眼,隻輕聲說:“不可能,他很準時的,每天都會來,今天早上還讓我等他。”
祁川紅了眼眶,深吸一口氣高聲道:“那是前天早上發生的事,他現在已經被捕了。”
“哐啷”一聲,手裡的衣架掉在地上,傅歌無措地眨了眨眼,臉上是大夢初醒般的茫然:“已經……被捕了……”
“對,昨天你們結婚,按照計劃警察在婚禮開始後的十五分鍾趕到,把他抓走了。”
傅歌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空洞的眼神望著遠處很久,最後艱難地扯回視線,“這樣啊,我忘記了……”
他的記憶再次混亂了,甚至嚴重到昨天發生的事都忘的一乾二淨,腦袋裡的最後存檔還停留在戚寒前天早上叫他吃薯條。
“那今天……沒有薯條吃了嗎……”傅歌看著那隻小熊餐盤,心想,我明明已經把盤子準備好了呀。
祁川閉了閉眼,從口袋裡拿出數字星球胸針,“你想吃我一會兒給你買,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幫你恢復記憶。”
“不要——”傅歌躲開祁川的手,呆滯的眼神在角落裡那個模糊的虛影上一閃而過,他說:“不用麻煩了,我不太想記起來。”
祁川一愣,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空蕩蕩的角落,心下了然,“小歌,你是不是又出現幻覺了?又看到他了嗎?他和你說什麽了?”
“嗯,看到了又怎麽樣,這重要嗎。”
“當然重要,作為你的心理醫生我必須全面了解你的心理狀態。”
傅歌默不作聲,呆怔良久突然抬眸再次看向角落,那個模糊的虛影正在朝他伸出手,蒼白的嘴唇抖動著。
小beta複述道:“他說,恭喜寶寶出院,我們終於可以一起回家了。”
*
傅歌坐在車上,點了一支煙,不知何處吹來的風裹著還未消融的雪刮了他滿臉。
灰燼是向後的,他是向前的,人在往前走,但心永遠跟不上了。
“先回家還是先去買薯條?”祁川問。
傅歌想了很久,說:“先回趟酒莊吧。”
“回那兒幹什麽?事情已經結束了。”
傅歌沒有回答,突然問:“我昨天開心嗎?”
微紅的眼睛倏地抬起,祁川從後視鏡裡和他對視上:“嗯,你昨天喝酒了,還跳了一支舞。”
“啊,這樣啊,那應該是開心的。”
握著方向盤的手猛然收緊,祁川沒說的是:你那支舞是在雪中跳的。
雪下得很大,傅歌跳了很久,雨水雪花和草坪裡戚寒的血混成一灘,他跳完那支舞後就躺在了上面,一動都不動,呆滯得像一具行屍走肉。
傅歌因為這場雪發了高燒,昏睡了一天一夜,祁川找過來時剛醒不久。
*
戚寒被抓,手底下相關的所有資產全部被凍結,只有這座酒莊幸免於難,於是婚禮中止時現場什麽樣,現在依舊是什麽樣。
“這裡沒人收拾嗎?”傅歌望著滿地狼籍問。
祁川說:“出事之後賓客很快就走了,婚慶公司嫌晦氣隻拿走了一部分東西,這個酒莊是不對外開放的,戚寒之前給看管這裡的人放了三天假,還沒回來。”
傅歌苦笑一聲,“確實晦氣。”
他的第一場婚禮被戚寒毀了,第二場婚禮被他自己毀了,也許早就命中注定,這輩子要孤身一人。
祁川默了默,挽了下他的肩膀,“我們先回去好不好?外公還在家裡等著,或者你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傅歌沒有應,他只是沉默著走到自己設計的玫瑰花道旁,把落在裡面的垃圾一個個撿出來。
雨水雖然讓雪融化了大部分,但玫瑰花道上依舊覆蓋著不算薄的一層,傅歌的手指扎進去泡在裡面,被凍到青白,但他卻像感覺不到似的兀自動作著。
祁川在後面望著他的背景,突然感覺傅歌也像一朵殘破不堪的玫瑰。
在錯誤的花期被人折斷,淹在陰溝裡很多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重見天日的那一刻,卻又被一層雪嚴嚴實實地掩藏覆蓋。
他終於等到了屬於自己的花期,卻永遠地枯萎了。
“小歌,你在做什麽呢?”祁川的聲音有些啞。
傅歌的面色蒼白得可怕,但眼尾鼻尖又被凍得通紅,看上去好像在哭一樣,但祁川知道他不會,至少今天,他不會允許自己掉一滴眼淚。
不能哭就只能笑,他笑得太難看了,消瘦的手從雪地裡挖出一朵玫瑰花,沁滿血絲水霧的眼睛那麽絕望又那麽可憐,仿佛吊著命的最後一口氣都斷了。
“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去個地方。”
傅歌帶了三樣東西,一瓶沒開封的喜酒、一盒被桌子擋住沒濕透的喜餅、一捧自己扎的朱麗葉塔花球。
這些東西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戚跡墓前,旁邊是戚寒那天晚上留下的請柬,代表婚禮的東西一共這麽幾樣,現在都齊了。
傅歌用袖子擦掉墓碑上的雪,一眼都不敢往戚跡的照片上看,他背對墓碑而坐,點了一根煙按在左手手腕上,那裡幾乎被煙蒂燙爛了。
“對不起啊,我不該在您這點煙,但我再沒別的辦法保持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