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鼻腔裡溢出幾聲細小的哭喘,像餓急了也不啃舔一口變質牛奶的小貓,“我不接受……不要你……我也不願意……”
“我不想再每次好不容易攢夠錢去預約隔離室時被所有醫生護士追著問我身上的信息素是什麽味道、我的alpha是什麽等級、我一個beta到底是他媽怎麽被標記的!”
他粗喘著低吼出來,可很快又陷入了巨大的悲傷中,嘴巴無力地開合好幾次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最後哽咽著把那句話擠出來——
“因為我聞不到你的信息素,我也找不到你……”
“我只是一個在結婚之前被你終身標記又扔了的、什麽都沒有的beta,你現在把那些補給我,又有什麽用呢?”
他用胳膊擋住已經面目全非的傅歌,絕望至極地承認:“我早就爛進泥裡了……”
比憎恨曾經最愛的人更絕望的是,傅歌發現他連自己都厭惡,身體和靈魂,都已經無藥可救,破爛不堪,仿佛散發著腐臭的味道。
空氣靜默良久,久到他以為戚寒已經暈死過去了。
手腕突然被掌心圈住,alpha的手一寸寸向下平移到他手背,尖細的痛感猛然閃過,戚寒拔出針頭,把裝著藥劑的玻璃試管握在手心。
“別哭了……”
啪一聲,他親自把拿命抽出來的第三管信息素捏碎。
白桔梗味的液體流進指縫,向下流淌,alpha紅腫的眼睛微微彎起,像抱著蜂蜜罐的可愛小熊。
“我幫哥把惡心的東西銷毀了。”
但小熊先生再也不會蹦蹦跳跳地出現了。
又是滿地狼藉,病房裡似乎發生過一場惡戰。
戚寒出去一趟又回來,手裡端著碗粥,“不要信息素,飯總是要吃的。”
他舀了一杓喂到傅歌嘴邊,露出的食指指節沾到了自己的血,小beta一動不動地看著那裡,戚寒反應過來後難堪地收回手,“……抱歉。”
粥碗移交到傅歌手裡,他卻遲遲不動杓子,兩隻手笨拙地抱著碗,拇指卻藏在碗沿下不知在偷偷搓什麽。
戚寒垂眼一看,是他印上去的半個沾血的指紋。
突然就不肯順著他了,alpha固執地按住他的手,不準搓,濕紅的眼裡透出委屈,像被主人嫌棄給扔到一邊的大型犬。
“信息素不行,血也不行了嗎?我在哥哥眼裡就這麽髒?”
“嗯……”傅歌毫不猶豫地點頭。
戚寒沉默著看了一眼他的發旋,轉身離開了病房。
他大步往外走,走出樓道,走出電梯,最後幾乎是用跑的,一路衝到醫院花園的角落裡,毫無形象地把自己打開,癱在草坪上。
回憶在腦海中不斷閃回,他想起傅歌以前最喜歡赤裸著身體和他貼貼,即便聞不到味道也會不厭其煩地念叨著:“我們阿寒好香啊,花香味的alpha簡直可愛到爆炸啦,絕無僅有!”
被他捏著鼻子教訓了不準說可愛之後於就遺憾地扁扁嘴巴,眨著狡黠的眼睛湊過來:“不說可愛了,那邀請你和我做/愛可以嗎?”
抬起胳膊搭在眼睛上,戚寒掩面發笑,笑著笑著胸腔裡就開始滲出酸澀蟄痛的火,他側身彎成一隻熟蝦,臉埋進刺人的草坪。
“我不臭,也不髒……你以前最喜歡我……”
傅歌在畫冊裡寫過上百遍最喜歡小熊先生。但從重逢到現在,夢境和現實,小beta已經說過上千遍——他厭惡戚寒。
*
傅歌並不知道自己的病還有另一種清標手術的治療方案,戚寒和知情的所有人都簽訂了保密協議,絕對不準泄露出去半句,實在是小beta對自己太狠。
三年前沒有錢也沒有正規的醫療資源,他都寧願不惜任何代價地刮掉一層肉來洗掉終身標記,一旦被他知道可以補做手術,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戚寒不想他再受一點疼了,所以才選擇破釜沉舟孤注一擲,卻沒想到傅歌寧願死都不願意用他的信息素。
“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戚寒說:“3S級桔梗花信息素雖然稀少,但國內一定不止我有,他不要我的信息素,或許可以接受別人的。”
陳行眼球一顫,“你是說找一個和你同種信息素的alpha來給那小beta用?大哥別鬧了,誰願意平白無故抽自己的信息素玩啊,是你心肝兒又不是人家心肝兒。”
“我當然知道。”骨節分明的手指點著桌子,戚寒呼出一口氣,一字一句道:“不是讓他來抽信息素,只需要他替我演一場戲。”
“你的意思?”
“抽我的信息素,但和傅歌說是他的。”
“不行!絕對不行!”
陳行激動地直接站起來,“你他媽就純純一個大冤種,這不就是拿自己的命給別人做嫁衣嗎?啊?到時候你沒日沒夜把自己抽的半死不活,讓傅歌對著別人感恩戴德,你他媽冤不冤啊!”
戚寒仰頭靠近椅背裡,“不是這麽算的。”
“那還怎麽算?寒哥,你是個商人!精明了一輩子怎麽現在淨乾些吃力不討好的事,現在不流行無名英雄了好嘛,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還能想什麽,”alpha無奈道:“我就想他睡個好覺……”
“不要再被疼醒,大半夜捂著肚子痛得直哆嗦,好不容易幻覺出來了能陪他說說話,說沒一會兒又發現那是假的了,他就只能躲在被子裡偷偷哭,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