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洗完澡便躺下了,今天應對李既白讓他很累,困得眼晴都睜不開。昏昏沉沉之間,他感覺到房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他努力睜了睜眼,李既白像一座鐵塔一樣立在他床頭,臉色陰沉地盯著他。
心裡一驚,睡意已經去了七分,還來不及反應,他就被抓著肩膀提了起來。
李既白的聲音一字一句傳來,很重也很凶:“你在我手機裡裝了病毒,是要逃跑嗎?”
暴露竟然來得這麽快,林深突然之間不知道該佩服李既白的精明還是該歎息自己的倒霉。
深夜果然是個容易讓人情緒崩潰的時段,被識破之後的恐懼似乎也被衝淡了,因為怕也沒有用。所以,他只是平靜地問:“這很奇怪嗎?”
李既白被他問得怔愣了一瞬,臉色肉眼可見的更差了:“我說過,我們可以像以前那樣,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他手裡用了點力,眉目間湧上一絲痛苦和不甘,在聽到林深小聲嘶了一聲之後,下意識又松開手。
“可你為什麽總是想著要離開?”
他扯過林深脖子上的項鏈:“你答應過永遠不摘下來,永遠陪著我。”
“你殺了大伯一家,逃得遠遠的。有人勸我殺了你血債血償,有人勸我算了吧,放你一條生路。這兩種我都做不到。”
“什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那他媽都是屁話。我就要把你找出來,就想余生都和你在一起。”
“我不追究你騙我,我也竭盡全力在補償你,只希望我們能回到以前,好好在一起。”李既白深陷林深計劃再次逃跑的痛苦中,嘗到了撕心裂肺也得不到回應的滋味,他卸掉偽裝,失卻了平時的冷靜和掌控力,一遍遍地問,阿深,為什麽,為什麽現在不行了?
他臉上逐漸呈現出病態的瘋狂。
“你不要逼我關你一輩子!”
然後又怕自己嚇到林深,上前緊緊摟住他,一遍遍又說我愛你,阿深,我是愛你的。
“你愛我?”林深在他越來越緊的桎梏中瀕臨窒息,積攢了多年的情緒一觸即潰。他用力將兩人之間推開一條縫隙,頭一次用一種李既白異常陌生的腔調和表情詰問。
“你說你愛我?”
“所以為了江寧幾句話就把我扔給魏啟東?所以把我抓回來像狗一樣鎖在屋裡?所以像對待垃圾和玩具那樣想上就上?”
林深眼尾赤紅一片,眼底有深不見底的恨和痛,嘴唇因為用力而發白,他從未這樣和李既白說過話,在遭遇了那麽多慢待和不公之後,一直都是默默忍受並自行消化,過段時間就和沒事人一樣,還是得體能乾的林深。
以至於李既白選擇性忘記了他遭受過怎樣的委屈,繼而又忽略了他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是否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害和痛苦。
過往的一切已經隱藏起來,但不代表被揭開的時候不會疼。事實證明,有些傷疤一旦揭開,就沒有回旋余地了。
李既白站在床邊,手裡還攥著林深的一隻胳膊,質問聲像一把錘,狠狠砸進他的血肉,敲碎他的骨頭。
他隻覺得從腹部傳來一陣陣生理性的惡心,又聽見林深平靜的聲音響起。
“那天在酒會上,從你對我說今晚你留下開始,我們就不行了。”
原來不是現在不行了,而是早在李既白還沒意識到的時候,早在很早很早之前,在林深心裡,他和李既白就不行了。
林深喝下他遞來的那杯酒轉身離開的那一幕,再次逼近眼前,他刻意忽略隱藏以為看不見聽不見想不起就似乎可以當做沒發生過的那件事,其實一直在他的潛意識裡,叫囂著,嘲諷著,刺痛著,讓他無處可躲。
是他自己一直在掩耳盜鈴。
李既白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臉色灰敗,發絲凌亂,整個人狼狽不堪。
他想到林深被從小島上帶回來時他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想到自己親手把酒端給林深,然後把他隨隨便便丟給別人;想到林深為了江寧受傷卻被自己忽略了徹底;想到在M國時他借著醉酒乾的那些事。
又想到槍響時林深撲過來的身體;想到為了將鴻百摘出來拖了一次又一次的復仇;想到在學校酒吧街因為自己被暴打和撕扯的少年。
原來做錯了事,無論過多久都是要還的。
不要怪愛來得太晚或者悔恨來得太遲,是自己活該。他又想到自己說,你欠不欠我,我說了算。
原來,真的是我說了算。
原來,我才是那個欠了很多債的人。
下暴雪隻好在家寫文。
阿深這種人,只是隱忍久了,又不代表沒脾氣,該爆發一次了。
第46章 但是嚇到我了
所以,林深愛過他,也真的只是“愛過”了。
李既白緩緩坐到床上,柔軟的床墊給了他片刻的真實感,上面還沾著林深的體溫。
他小心把林深擁進懷裡,說對不起,說真的對不起,說阿深,你原諒我。
林深說:“你放我走吧,我原諒你。”
李既白的懷抱僵了僵,心裡生出一個念頭,不然就放他走吧,我們再這樣下去只會更痛苦。可是這些話在說出口的瞬間就變了意思:“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但是你哪裡也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