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門邊風鈴聲響起,一個體型中等、留著寸頭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那男人左眉上方有一道疤,將整個眉形生生砍斷,讓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看起來有些凶,又帶些真正經歷過殺戮的那種血腥氣。他走到林深對面,自然落座,招呼服務生來一杯美式,這才和對面的人打了聲招呼。
“見一面真難。”男人眼睛在林深臉上轉了一圈,露出個不輕不重的笑來,問道:“事情順利嗎?”
林深恭恭敬敬地喊人:“海叔。”然後又說還算順利。
店裡流淌著輕柔的爵士樂,擋住了兩人交談的話語。單看兩人的神情,話題內容應該不那麽輕松。
“你拒絕李清洛的回國建議是對的,他把你當成扳倒李既白的關鍵,想將鴻百也拿到自己口袋裡,李既白不會放任不管,兩人將來勢必起衝突。越亂的時候,越有利於我們暗中做事。”江海呷了一口咖啡,覺得不夠甜,又放了一塊糖。
“你繼續跟在李既白身邊,李家輕易懷疑不到你身上。”江海說,如果留在南城,反而因為目標太大,不利於下一步計劃。“我們布局了這麽久,計劃一旦實施,就要一擊致命,決不能猶豫,也絕不能給李清洛留下生機。”
林深將一碟葡式蛋撻往江海那裡推了推,“海叔,我知道,我不會心軟。”
江海一挑眉,“我知道你不會對李清洛心軟,我怕你對別人心軟。”
林深歎了一口氣,“他雖然也是李家人,但跟這件事沒關系。”
江海心想你也太天真了,“所以呢?所以你打算等把他徹底摘出來再動手?”
林深沉默,算是默認了對方的意思。他這段時間利用交接之便,已經在那條線上埋好了人,只等合適時機,來致命一擊。他們的計劃一拖再拖,他就是希望等到望合把那條海上運輸線全部拿過來,和鴻百再無關系之後,再動手。
這樣一來,於公於私,李既白都好交差。
也算是他離開前為李既白做的最後一件事。
但是江海毫不留情面地揭穿了他,“李清洛一旦出事,我們就是李家的仇人,你以為一句毫無關系,李既白就能放過你?”
“憑什麽呢?就憑你愛他?”
氣氛冷下來,林深抿唇不語。
江海知道話說重了,緩了口氣:“我知道你不想把李既白牽扯進來,其實我也不想。一個李清洛就夠難對付,不能再橫生枝節了。”
“阿深,任務一旦完成,你必須立刻離開。”江海再次強調。
林深點點頭:“我明白。”
得到他的保證,江海這才松口氣。
“前兩天我夢到你父親了,囑咐我照顧好你。你是他唯一的兒子,你要是再出事,我以後去下面沒臉見他。”江海陷入回憶中,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
江海不能久留,走之前和林深商定好,還用之前的郵箱聯系,又留下了一個新的緊急聯絡方式,這才離開。
兩天后,林深獨自回了T國。
李蓄本來是要跟他一起走的,但老爺子感染了風寒,李蓄便暫時留下陪陪爺爺。
臨行前一天晚上,李蓄在林深房間開了一瓶紅酒,兩人邊喝邊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李蓄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子。
當李蓄第三次擺出一副期期艾艾的樣子時,林深問:“你到底怎麽了?有話直說。”
李蓄一聽,立馬又開始裝傻,“沒怎麽啊,這不你要走了我有點舍不得嘛!你自己回去,又要一個人面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多少有點不放心。”
林深這時候還不知道李蓄話裡背後的意思,隻說工作的事都是正事,哪裡有亂七八糟之說,再說自己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可擔心的。
第二天去機場,李蓄非要親自送他,兩人機場道別的時候,李蓄一副下定了決心的樣子,摟著林深的肩膀說,“阿深,你也不小了,眼光長遠一點,戀愛該談就談,千萬別為了工作耽誤了自己。還有,如果遇到一些討厭的人和事,也不要往心裡去,咱們眼不見為淨,千萬不要委屈自己。”
林深看他說的認真,不是以前吊兒郎當的樣子,心裡微動,莫名有些不太舒服。但還是笑著和他聊了幾句,這才道別進了安檢。
是喬恩來接的機。回去路上,林深簡單問了句:“山莊最近沒事吧?”得到一切正常的答案,兩人也便無話了。
車子剛開進地庫,林深就發現了那輛灰色蘭博基超跑。不怪他第一眼就能發現,實在是這輛車停的位置太過張揚顯眼。這車不是李既白的風格,應該不是他新買的,那麽就是有人來了。
林深提著行李上樓,簡單收拾一下,便去書房找李既白。
他走到門口,抬手輕敲了兩聲門。
房內隱約有腳步聲傳來,門被打開了,門後露出一張帶著笑意的臉,“好久不見啊,阿深。”
江寧倚在門邊,背對著身後的李既白,眼睛有些好笑地看著林深,滿意地在對方眼裡看到刹那間閃過的一絲驚訝和傷痛,少頃,聽對方機械地回了一句“江先生,好久不見”。他低頭輕笑一聲,好看的眉眼一如之前,笑起來勾魂奪魄。然後回頭跟李既白說:“既白,我先出去了,你們談正事要緊。”
林深有片刻的恍惚,直到看到書桌後的李既白,才勉強穩住心神。他強迫自己集中精力,詳細匯報了南城那邊的進展,結束後便垂下眉眼,聽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