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將路清塵放到自己車上,看著他一身狼狽,終於還是怎麽忍不住狠狠罵了一句。
“先去醫院好不好?”蕭墨看路清塵稍微冷靜了一些,又一次提出去醫院的建議。
“我沒事,不想去。”路清塵搖搖頭,他臉色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強打著精神說話,“一會兒君懷會來接我,我得回家了。”
蕭墨神色有些煩躁:“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和誰起了衝突?能不能告訴我?你這樣——”
——你這樣我怎麽能放心離開?
他看到路清塵緊握著雙拳,骨節用力到發白,只能硬生生刹住了口裡的話。
“我想回家……”路清塵有些混亂地翻找著自己的手機,抖著手指撥給那個熟悉的號碼。長久的嘀聲回蕩在車廂裡,無人接聽。等電話自動掛斷,他又撥出去,依然如此。他又哆哆嗦嗦地調出微信界面,用了好久才發完那句“你什麽時候過來”。
依然沒有回復。
蕭墨氣極,一把將路清塵手裡的手機抽出來,扔在後座。“別等他了,我送你回去。”說完也不顧路清塵反對,一腳油門將車開了出去。
路對面,一輛黑色凱雷德停在街角,久久未動。
沈君懷看一眼手機上的連續來電和信息,無動於衷。他打開車窗,煙霧從車內湧出,他夾著煙靠在椅背上,臉色陰沉地看著路對面的餐廳大門,隨即嗤笑一聲,調轉車頭離開。
他比約定時間提前到。
因為之前酒會的遲到讓他心有余悸,況且他也不認為路清塵能應付得了展嶽的意圖,但提前20分鍾到的結果,就是看到撲進蕭墨懷裡痛哭的那人。距離太遠,憤怒太重,以至於看不到對面那人身上的傷痕,只看得到兩人抱緊的身體,和蕭墨心碎的神情。
有什麽事情需要在別人懷裡尋求安慰?還是這樣一個早就將意圖展露出來的人。
他怒極反笑,踩著超速的邊緣跟上蕭墨的車,跟著他開上那條熟悉的路,看著路清塵裹著蕭墨的風衣下車,走進家門。
他在門外路邊停了很久,想著衝回家裡問問路清塵,既然求我不讓我離開,那你倒是有求我的資本和條件啊,你讓我憑什麽不離開你呢?也是,路清塵已經長大了,不必事事再依賴自己,或者在某個福至心靈的瞬間,發現自己的竹馬才是最可靠的人,想轉頭回去也說不定。
陳徐行的事情尚不明朗,又出來一個蕭墨和展嶽。
沈君懷冷笑一聲,或許真的低估了路清塵。
他最終沒有回家,他不能確保自己面對路清塵不會失控。還有許多事情不清楚,他不想將事態擴大到無法收場。
沈君懷沒接電話,也沒回信息,當晚更是沒有回來。
路清塵焦灼不安,在客廳沙發上等到深夜。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突然失聯,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一想到這裡,他更加六神無主。他咬了咬牙,將電話打給蘇長羨。
“沒……沒在你那裡嗎?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找找他,他還沒有回來。”路清塵心下惶然,語氣不自覺得便謹小慎微。蘇長羨聽得心裡莫名有些心酸,一邊答應著一邊安慰他:“他進實驗室有時候不能接電話,最近幾個項目也挺重的,肯定是還在忙呢!你別著急,我這就去辦公室找找他。”
蘇長羨找來的時候,沈君懷正在辦公室裡看一部老電影《Closer》。
巨大的投影上,一頭紅發的愛麗絲街頭遇到丹,醒來的時候笑著說:“Hello·Stranger”。兩個陌生人在萬千人海中相遇,又最終在煙火歲月中走失。就像他們兩個人,乍然相遇,一個愛的全心全意無所求,一個愛的漫不經心無所欲,但卻都在時間打磨下將愛變成了自己在乎的樣子。就怕到最後發現,對方都不是自己真實的樣子。愛麗絲連名字和國籍都是假的,不見了,就真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蘇長羨自己找個地方坐下,有些無語地看著對面的人。
“嘖,我真看不出來你竟然也有為情苦惱的一天。”見沈君懷不理他,他打個哈欠徑自說著,“你不回去至少給小路回個消息,害得他在家裡空等,電話都打到我這裡來了。”
沈君懷將投影關上,走到窗邊點了一顆煙,聽著蘇長羨繼續嘮叨:“小路年齡還小,人家一心一意跟著你,你就算不會哄人,也該有個戀人該有的樣子吧!不是我說你,你也就是看起來條件好,真接觸起來,除了路清塵,我看沒人能受得了你。”
沈君懷沒說話,也看不出有什麽表情,他走到門口,將大門打開,衝著蘇長羨打了個“離開”的手勢。
蘇長羨簡直要被他氣笑了,甩甩手站起來便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說:“我等著你追妻火葬場的那天。”
凌晨三點,路清塵收到蘇長羨的信息:“君懷還在實驗室裡忙,今晚不回去了,他讓你不要等他了,早點睡吧!”
他捧著手機看了很久,心裡終於下定了決心。
路清塵隻睡了兩三個小時,再睜開眼的時候已是晨光熹微。
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抓起手機看,從頭翻到尾,依然沒有沈君懷的電話或消息。
展嶽的四五通未接來電依然掛在顯眼位置,他想了下,最終還是給對方回了一條信息:“昨天臨時有事先走,抱歉。”然後又在蕭墨一連串的消息下回復了一條:“我沒事了,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