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又躲開。
他急於證明自己,又羞恥到極點,“君懷,求求你……別這樣……”
心裡的城防早已搖搖欲墜,終在此刻坍塌。
“別嫌棄我好不好……不會的我可以學,你想怎麽玩都可以……”
“我……我再去洗個澡好不好——”
“夠了!”沈君懷壓突然出聲打斷他的話,隨後將路清塵拉坐起來。
沈君懷盯著他的臉,壓下心頭焦躁,深呼吸幾次,才開口說:“你不想做的事就不用做,不必看誰的臉色,也不必揣摩誰的意思。”
他心裡恨得緊,又夾雜著心疼,這會兒腦子裡全是方河杜謙的邪笑和路清塵淌滿眼淚的臉,恨不能時間倒回,去李家遊輪上把那兩個畜生再生吞活剝一遍。
“你沒有對不起誰,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話,也別去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沈君懷此時神色暴虐而不自知,等他再抬頭時,才發現和自己近在咫尺的路清塵一動不動,低垂著眉眼,早就噤了聲。
沈君懷心下微軟,探身去攬他的肩,誰知手剛伸出來,面前的人就猛地向後退開。
路清塵張皇著看他,眼底的驚恐一覽無余。
“對……對不起……”他聲音抖得厲害,臉上驚懼空茫,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麽惹得沈君懷發怒,也不知道此刻該說什麽,只剩下本能的道歉。
沈君懷的手停在半空。
第23章 多陪陪他吧
路清塵已經縮到床角,他抱著頭,將自己蜷成一小團,嘴裡嘟囔著:“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很髒。”
“我每天都會好好洗澡的。”
他說著,仿佛又生出了一點勇氣,伸出手想去拉沈君懷的手臂,但伸到一半又收回去,囁嚅道:“我不碰你,你,你別生氣……”
沈君懷咬緊牙關,嘴裡嘗到了一點血腥氣。
這天晚上,沈君懷花了很長時間才把路清塵安撫好。他又重新倒了一杯熱水,哄著路清塵吃了一顆安定,直到後半夜才終於讓他沉沉睡去。
路清塵睡到第二天中午。
他從客臥的床上醒來,像往常一樣發了一會呆,扒拉一下亂糟糟的頭髮,趿著拖鞋去浴室洗漱。他從昨天晚上就沒吃東西,也沒什麽胃口,不過此刻胃裡有些難受,便想著去廚房找點吃的。剛走到樓梯口,就發現了在客廳裡看書的沈君懷。
路清塵怔在那裡。
昨夜發生的那些事突然像開了閘門般湧進腦海,耳光、哭喊、失控……他都做了什麽?
他眼下發黑,神情慌亂,滿心羞愧,呆呆立在樓梯口上下皆難。
沈君懷放下手裡的書,幾步走上樓梯,牽住他的手,將他帶下來。“阿姨熬好了粥,你吃一些吧,不然胃裡難受。”
沈君懷將他領到餐桌旁,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轉身去廚房端來溫好的粥,放在他面前。
看著他愣愣的樣子,沈君懷笑著說:“我今天不上班,在家裡陪著你。”
“清塵。”沈君懷溫柔地喊他的名字,直到對方肯抬起眼來與他對視,這才又說,“下午有一位陳醫生要來家裡,你最近睡眠不好,他來和你聊一聊。好不好?”
路清塵表情有些疑惑,消化了一會兒才明白沈君懷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出了些問題,以前抗拒去醫院是因為不敢出門,現在不想去醫院是怕被人發現自己成了一個聾子。只要不去醫院,在哪裡都好。而且,他也不能再給沈君懷添堵了。
於是便點頭說好。
陳醫生是個中年男人,面貌和藹,看起來十分可親。
陳醫生頭一次上門,也沒路清塵想象中那麽嚴肅認真,跟認識多年的老友一樣,和他閑聊。從美食到旅行,從藝術到人生,足足聊了一個多小時。路清塵話很少,多數在傾聽,一開始的戒備和緊張過後,便也慢慢放松下來。
“我們來做個測試怎麽樣?”
聊得差不多了,陳醫生拿出幾張卡片。路清塵好奇地看著陳醫生把第一張卡片推到他眼前,是一張黑白圖片,像是一攤墨跡灑在了白紙上。陳醫生關注著他的神情變化,又拿出第二張圖片。
路清塵看清第二張圖片時,已經把手裡的杯子扔了出去。
為了讓人獲得足夠的安全感,兩人的談話一直在畫室裡進行,正因為此,路清塵一直表現得情緒平和。但他現在扔掉了杯子,在跳起來躲到牆角的時候還不小心踢翻了畫板。
他弓著身子,縮在角落裡,急促喘息著,臉上絕望而恐懼。
陳醫生蹲在一個安全距離之外,輕聲細語地安撫:“別怕,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血……房間……他們的臉……”他抬起頭,滿眼是淚,向著虛空伸出手。
“……我要回家,救救我……”
畫室傳來聲響的時候,沈君懷聽到了,他站在客廳裡焦灼不安,又不敢上去打擾,急得臉色都變了。
終於等到陳醫生下來,他便著急往畫室去。
“沈先生,您別急,讓他自己呆一會吧!”陳醫生示意沈君懷冷靜,“我們先聊聊。”
沈君懷這才止住步子。
陳醫生受人所托,知道面前這人得罪不起,也知道上面那人病得嚴重。於是便沉了沉情緒,這才開口道:“路先生受過嚴重的性侵害,但沒有得到及時救治和疏導,現在已經發展為比較嚴重的PTSD,就是我們常說的創傷後應激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