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約約咿咿呀呀的調子在將明未明的晨光中別有一番風情,減輕了失眠的痛苦。
失眠千篇一律,噩夢千變萬化。
這次他夢見了他的同行不幸被爆炸波及。
他還記得手裡溫熱軟乎的觸覺。那是對方暴露在外的腸子。血腥味彌漫,他拚命想給他止血,但周圍只有滾滾煙浪和殘垣敗瓦。
他自己再次有意識時,已在醫院。同行身亡。他們前一天晚上還約好今晚喝酒。
長長的煙灰跌落在腳趾上,皮膚刺激讓肖意馳驟然回神。
早上,肖意馳來麥阿姨家吃早飯。
飯桌上的早點大變樣,不是包子油條白粥,而是煎蛋、牛奶、三明治和烤麵包,還有一束開得正豔的玫瑰插在花瓶裡。
“阿姨,今天走的是小資情調路線嗎?我是不是該回去換個造型?”肖意馳見麥阿姨從廚房出來,笑著調侃。
“哎呀,這包子吃膩了,換個新鮮的,我也趕趕時髦,講講情調,怎麽樣?”麥阿姨把手裡一玻璃罐番茄醬放在桌上,嘴上問意見,眼裡求表揚。
“一級棒!”肖意馳兩個拇指都豎起來。
麥阿姨滿意,“知道你嘴甜,快去洗個手過來嘗嘗味道。”
“好咧!”
飯桌上,肖意馳向麥阿姨提起,“昨晚……珊珊給我打電話,讓我做做您的思想工作,搬過去和她一起住。”
珊珊是麥阿姨的女兒,出嫁後隨丈夫去了另一個城市生活。麥阿姨年紀越來越大,房子是樓梯樓,珊珊覺得不方便,想接她過去。
“她那兒我去住過,氣候不習慣,飲食也不習慣。還是這兒自在。”麥阿姨說道。
其實最大的原因,是肖意馳。
“阿姨,您不必擔心我,我一個人可以活得很好。珊珊很想您,您難道不想她嗎?”
麥阿姨把自己的煎蛋夾給肖意馳,“當年你秦叔叔因公殉職,我一個女人帶孩子,多得你爸媽熱心幫忙。珊珊半夜生病,我六神無主,也多虧了你爸媽。……如果可以,我想替你爸媽的份,看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當然,”麥阿姨又道,“如果你覺得一個人很好,阿姨也覺得很好。總之,你別有壓力。珊珊那兒我暫時是不會過去的,我待會再和她聊聊。吃飯吃飯!”
縱有千言萬語,肖意馳最終說出口的,只有一句,“阿姨,謝謝您。”
“客氣什麽呢。”麥阿姨語氣再度熱絡起來,“來,趁熱吃了這烤麵包,抹點番茄醬。”
明明心裡還沉甸甸的,當一口松脆加上清新酸甜的番茄味充滿口腔時,心情頓時就好起來了,“好吃!”肖意馳又來一大口每嚼一下,脆與酸甜就融合一度,幻變出更深層的滋味,讓人胃口大開。
“味道好吧?”麥阿姨笑眯眯。
肖意馳單獨嘗了一口番茄醬,仿佛就是成熟飽滿的番茄現場掰開帶汁帶水濺出的那股新鮮勁兒,酸甜剛好,刺激味蕾卻不會發膩。
“阿姨,這番茄醬,真的太棒了!哪兒買的?”
“其實呢,不是買的,是阿潘送我的。她讓我給你嘗嘗。”
肖意馳拿過玻璃罐左右轉看,“這是手工做的吧?”添加了化學劑的番茄醬無法擁有這種天然的美味。
“猜對了!阿潘家種了番茄,這玫瑰也是她家種的呢!”
肖意馳笑,“看來潘阿姨不僅廚藝十分了得,也很會過日子啊!”
麥阿姨笑得更開心了,“花呢,確實是阿潘打理的;但這番茄醬可不是阿潘做的,是她那侄子做的。”
“……”肖意馳眨眨眼。
“沒想到吧?這小俞啊,我看過照片了,不僅帥,還廚藝了得,”麥阿姨就在這兒等著肖意馳,“你看看,需不需要再接觸一下,再多了解了解呢?”
肖意馳服了麥阿姨,真誠道,“我們不適合做情侶。”
麥阿姨等一會兒,見他不讓步,大歎氣,隻得放棄,“好吧。做朋友,有個照應,也好。”
最後說到,“這番茄醬,你帶回去,我這兒還有一罐。盡早吃完,免得壞了。”
回到家裡,肖意馳看了看手裡的番茄醬。
他確實沒想到俞知年還會這個。
你能想象麽?他圍著圍裙、在爐灶前耐心攪拌一鍋番茄直至軟爛發稠、然後細心裝瓶。
肖意馳覺得這畫面太違和了。
最後他失笑搖搖頭,把番茄醬放入冰箱裡俞知年辦公室內。
盯梢的人不僅寄來照片,還附帶一張帳單他要提價。
俞知年看完照片就明白了。
這肖意馳,經常三更半夜不睡覺,除了和朋友海吃胡喝、跟美人一夜春宵外,還時不時獨自一人在小區附近溜達,偶爾還在小公園裡逗貓。
他受得了,盯梢的人都受不了了。
俞知年蹙眉,這人怎麽回事?
第5章
一大早,天色就陰沉沉。
摩天大樓的霓虹燈還在招搖,雲層卻帶著殺伐之氣重重壓來。畫面頗有末世狂歡的味道,像賽博朋克。
肖意馳咬著煙,雙手撐在陽台邊沿,意識放空。
此時,手機進來信息。
他拿起來看,確認了幾遍發送人。
俞知年發來的信息是這樣的:今天上午是否有時間?關於主廚有事相談。
“精神狀態不好時不對盤的人約見面怎麽辦?急,在線等。”肖意馳套用了網絡梗來表達看完信息後的感受。